“瞬息万变，这才是京城。”
朱棣猛地看向他：“吴王当了皇太孙，这对我们……岂不是更不利？”
姚广孝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殿下，未必。”
“朱允熥是苏尘一手扶持起来的，言听计从，如同门生。”
“他是苏尘意志的延伸，自然也是走的法家路数。”
“法家……”姚广孝顿了顿，嘴角似乎勾起一抹冷意，“严苛、直接，看似难以撼动，实则……更容易找到破绽。”
“反倒是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儒家，处处讲究体面，面面俱到，才更难对付。”
朱棣眉头紧锁：“那苏尘呢？他真的就这么退了？”
他不信。
那个将他们逼到如此境地的苏尘，会甘心放弃滔天权势？
“退？”
姚广孝发出一声低沉的冷笑，“殿下，您觉得可能吗？”
“这不过是障眼法。”
“他辞去了实职，却留下了安国公的爵位，更重要的是，他留下了皇太孙‘师傅’这重身份。”
“明面上，他似乎远离了权力中心。”
“但暗地里，只要朱允熥还需要他，他依旧是大明说一不二的那个人。”
“甚至……”姚广孝的声音压得更低，“退居幕后，藏于暗处，反而更难揣测，更不好对付了。”
“这盘棋，看似换了棋手，实则……只是苏尘和朱允熥换了个位置。”
“大赢家，依旧是他们师徒二人！”
朱棣听着，脸色愈发阴沉，拳头不自觉地握紧。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他咬着牙问道，“现在起兵，连个像样的借口都没有了！”
姚广孝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时机未到，只能等。”
“等朱允熥犯错。”
“一个十四岁的少年，骤登高位，面对复杂的朝局，岂能不犯错？”
“我们名义上，依旧可以扶持淮王。”
姚广孝转过头，眼中闪烁着幽冷的光。
“而且，还有一个绝佳的机会。”
“离间！”
“只要让朱允熥不再信任苏尘，这对师徒一旦反目……”
“苏尘，就成了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到那时，他要么拼死一搏，要么束手就擒。”
“无论哪种，都是我们彻底铲除他的最佳时机！”
禅房内，再次陷入沉寂。
只有烛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以及两人眼中闪烁的，冰冷的杀意。
……
姚广孝沉吟片刻，目光再次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殿下，时机未到，还需隐忍。”
“但并非无事可做。”
他缓缓转过头，眼中闪烁着毒蛇般的光芒。
“殿下，我们可以联络李善长。”
“那只老狐狸，最擅长的就是钻营人心，挑拨离间。”
“让他找机会，在朱允熥和苏尘之间，埋下一根刺。”
“只要这对师徒心生嫌隙，甚至反目成仇……”
姚广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苏尘，便成了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到那时，他要么铤而走险，要么束手待毙！”
“无论哪种，都是我们彻底将其连根拔起的最佳时机！”
朱棣眼中精光一闪，似乎明白了姚广孝的深意。
离间计！
釜底抽薪！
“好！就这么办！”朱棣沉声道，“联络李善长之事，需得隐秘。”
姚广孝点了点头，又补充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现在可以做了。”
“什么事？”朱棣追问。
姚广孝的嘴角，再次勾起那抹冰冷的弧度。
“继续反新政！”
朱棣一愣，下巴差点惊掉：“军师？我们不是刚刚才偃旗息鼓吗？怎么现在又要反？”
这反复无常，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姚广孝看着朱棣，眼中露出一丝赞许。
“殿下，此一时，彼一时也。”
“这，才是最高明的谋略。”
“之前反新政，矛头直指苏尘。苏尘根基已稳，又有平叛大功在身，难以撼动。”
“但现在不同了。”
“现在反新政，我们反的是谁？”
“是新任皇太孙，朱允熥！”
姚广孝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朱允熥可不是苏尘。”
“他年仅十四，骤登高位，根基未稳，更没有苏尘那般令人生畏的光环和手段。”
“将天下对新政的不满，再次聚焦到这位年轻的皇太孙身上……”
“殿下您想，这会是何等局面？”
朱棣思索片刻，眼中渐渐放出光来，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恍然大悟的兴奋。
“妙啊！军师！实在是妙计！”
他明白了——
苏尘退居幕后，朱允熥被推到台前。
现在重启反新政的大旗，火力就将全部倾泻到朱允熥身上！
这相当于，苏尘和朱允熥换了个位置之后，他们又巧妙地将局势拉回到了此前那种，以新政为核心的，近乎全国内战的对峙局面！
唯一的区别是，承受这一切压力的核心人物，从难以撼动的苏尘，换成了稚嫩的朱允熥！
“如此一来，”朱棣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不仅能动摇朱允熥的储君之位，更能逼迫苏尘不得不再次出手！”
“只要他出手，就必然会留下痕迹，甚至与朱允熥产生矛盾！”
姚广孝缓缓点头，眼中闪烁着幽冷的寒芒。
“正是如此。”
“让这把火，烧得再旺一些。”
“烧向那位年轻的皇太孙。”
“也烧向……那对看似牢不可破的师徒。”
禅房内，再次陷入沉寂。
只有烛火偶尔爆出噼啪的轻响。
以及，两个野心家眼中，那冰冷刺骨，志在必得的杀意。
一场针对新任皇太孙，也针对苏尘的，更加阴险的暗战，已然悄然拉开了序幕。
七日之后。
夜色深沉，一封用火漆封口的密信，悄无声息地送抵了京城李善长的府邸。
李善长拆信看过，枯槁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波澜，只是眼神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他随即吩咐下去，将自己最核心的几个门生，夏恕、王纯等人，连夜召集到了密室之中。
烛火摇曳，映着每个人的脸庞。
当密信的内容被传阅完毕，密室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众人面面相觑，都能看到彼此眼中的惊骇。
“嘶——”
有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背直窜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