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舒云在院子里摆了个小火炉，上面放上小架子，炭火烧热后，将橘子、板栗、红枣放在上面烘烤，随着热气的散出，院子里也飘满了食物的香味。
不过此刻，随着王可英的话落，院内有些安静了，王可英拿起炉子上烧得热腾腾的橘子，剥开薄薄一层橘子皮，露出漂亮的果肉，一口咬下去温热的橘子汁水爆开，本该是甜甜的，但尝在王可英嘴里却异常苦涩。
舒云：“那可英姐，你想读书吗？想上大学吗？”
王可英涩然一笑，“我当然想了，但有时不是想想就能行的。”
王可英做梦都想，原本她读大学的心思早就随着结婚生子而淡去，但命运捉人，谁能想到一桩案件竟能将当年大学名额的内幕一同牵扯出来，也让她那颗死寂的心又重新跳动了起来。
她好想坐在教室里听着老师讲课，也想住在宿舍里同舍友们说说笑笑，更想要安静地坐在大学的图书馆里，静静翻阅书籍。
“那可英姐如果你读大学，有想要学的专业吗？”舒云继续问道。
王可英不明所以，但还是认真想了想，回答道：“如果说还是几年前的我可能会选文学类吧，毕竟是属于热门专业，不过有了这几年的经历，我更想学服装设计，设计出好看的女性服装，现在的衣服款式还是太少了。”
舒云：“既然有梦想，那可英姐就不要忘记它，总会有实现的机会？”
王可英瞪大了眼睛，“这，这，什么意思？”
舒云笑着道：“没什么，只是我看如今不少从前被下放的专家教授平反回城，说不定接下来还会恢复高考。所以可英姐平时不能疏忽了课本知识点，做好充足的准备才能在机会来临时一把抓住，到时候也能通过自身的实力到大学深造，我相信可英姐你的能力和毅力，不管做什么都能够成功的。”
舒云没有明说，王可英也不确定何时会恢复高考，但依旧还是被舒云的话激得热血澎湃，她红着脸站了起来，“你说得对，我也觉得咱们社会总会恢复高考的，我会做好准备的，工农兵大学靠得是推荐，我才不要，我要靠自己的能力考上大学，给我爸妈出口气。”
王可英说完，突然意识到舒云好像，同样也是工农兵大学生，表情讪讪了起来，“那啥，我，我没说你啊，小云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你什么样的能力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舒云笑着摇摇头，不过说起平反的事情，舒云不由自主想到了原身死去的父母以及远在农场改造的外公，不知道他们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被平反，恢复名誉。
正想着呢，远在百里之外的沈远山从场长手里收到了舒云寄过来的包裹。
这几年也只有外孙女不间断地送过来吃的，穿的，让沈远山知道自己这把老骨头还有人惦记着。
“沈老头，你的文件也下来了，这几天收拾收拾可以回去了。”
自从去年下半年开始，他们这个农场陆陆续续平反了好几人，大家伙一个个的精神都不错，杨场长既为他们感到高兴，同时看见这么多朝夕相处的老同志离开，心里难免有些怅惘，但开口的话却不是这么说的。
“早点收拾收拾，回家过个好年去。”
沈远山颤抖着手接过文件，眼角带上了湿润，他还以为他等不到这天了。
杨厂长指了指他手里的包裹，“这是家里送来的吧，打开看看给你寄了什么过来。”
沈远山看着他冷哼一声，“先说好，没你的份。”
杨场长咧嘴笑，“你这小老头忒小气了，我不抢你的，你家外孙女也给我寄了点。”
沈远山将包裹打开，里边放了舒云自己做的肉脯，果干，糖果，奶粉，还有一件深蓝色的毛衣。
沈远山将毛衣拿了出来，满是皱纹的手轻轻抚在毛衣的针脚处，杨场长稀奇道：“呦，你外孙女手艺突飞猛进啊。”
舒云的破烂手艺即使是隔了几百公里外的杨场长也有所耳闻，不，他还见过。
就前年，舒云寄过一间高领毛衣，信上特意说了是她专门给沈远山织了大半年的。
沈远山收到的时候还挺激动的，当天多刨了两里地，不过等穿上身…卡住了，头围做得太小了，根本穿不进去。
好在农场有会织毛衣的老太太，专门托人改了后，终于能穿上了。
不过还没等沈远山出去显摆一下外孙女织的毛衣，下摆处就脱线了，根本穿不了，如今放在沈远山的柜子里，只能当个摆件看。
诸如此类的还有很多，譬如织条线裤，裤脚长短不一……
反正几次下来，整个农场都知道老沈家的外孙女又菜又爱捣鼓。
“她这是找名师指导过了，这衣服疏密都一样，别是她去外头买的吧。”
沈远山看了看毛衣，许久没有说话，他知道自己外孙女没这手艺，针法很熟悉啊…
杨场长不知道沈远山的心路历程，他摆摆手，“正好今年你去你那外孙女那边过年好了，回去看看你的小重孙。”
沈远山将毛衣叠好，放在柜子里，“你小子就这么盼着我离开啊，我还真就不走了，陪你在这儿过个年，省得你孤家寡人难受。”
“嘿，我还真不需要。”杨场长笑着道，他以为沈远山是开玩笑，不过后续几天都没见人收拾东西，不由纳闷，“咋地，你还真准备在这儿多刨几亩地，在这儿陪我过大年啊。”
沈远山点点头，杨场长惊讶了，“还真为了我啊，咱们的革命情谊这么浓厚的吗？”
沈远山哼了一声，“这么嫌弃我这个糟老头子啊。”
杨场长别说心里真就还挺高兴的，“哪能啊，我这是高兴，行了，过年想吃啥，回头我赶集买回来，咱们也过个好年。”
“买点猪头肉吧，在来点小酒喝喝。”
“嘿，说你胖你还真喘上了，我那是意思意思，你还真好意思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