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恒的轿车,在五平路的招待所门口,停留了许久,引擎的轰鸣声,惊扰了幽静的环境。
乾明远下车以后,裴寂昌跟了过去,两人在路灯底下多聊了几句,他们都是,烟一直叼着,双手擦在兜里,不时跺脚。
年里的天太冷了,脚指头都发麻了。
“你以后得注意形象了,得想办法把你推成乡镇企业的代表,经济快速发展,眼下需要你这样的领军人物,给其他人带来希望。”
乾明远还是伸出手,整理了下裴寂昌的领结,当前,经济这条路能不能走下去,很多人还是保持怀疑的态度。
两人之间的情谊早已升华,其实基于利益发展的情谊,才是最良性的一种方式,总不能畸形发展,幻想另一方会付出方,你就得去剥削。社会中的潜规则,如果抱有其他想法,未免就天真了。
裴寂昌知道宋墨臻这番话的意思,无非是站到幕后,那些打斗的事,交给底下的人去做。现在就是这样的时代特色,底层的人想要走出来,多多少少要带有些血性。
“等把津临这里的事都解决了,我就换一个活法,西装革履地走在人前。”裴寂昌点头应道。
“宋栢已经被控制起来了,很多人是不经查的,省里的大型国企里,那家子人都要抽成暗股的,妈的,胆子太大了,哪怕没有你,也得严查,没有硬手段,经济是发展不下去的。”
乾明远的面容上闪过一抹戾气。
他这样的京平公子哥,心中是有正气的,人民两个字还是挂念在心中。
“天快亮了。”
裴寂昌看向街道口深处,远方的高山。
黑暗的夜幕逐渐被撕开,闪出一道刺眼的白光,如同希望的火种,一点点燃烧,即将照亮这个天。
“是啊,天快亮了。”
乾明远附和、概况,他与裴寂昌对视,两人都笑了,话虽然说得相当,可意思大相径庭。
“我等你来京平吃羊肉涮锅,裴寂昌,记住了,一直在等你!”
乾明远挥手,走进了招待所。
裴寂昌笑了笑,转身上了车,李恒铁了心要巴结,自是要把车开回厂区的。
而在郊外,有一辆三蹦子翻到野地里了,一大高个趔趔趄趄地将车推出,人都快冻僵了,嘟囔着:“娘的,原来刹车是真不灵啊。”
小轿车是从班晓庆身边经过的,李恒想停,但男人们催促着赶紧开。
于是,车子从班晓庆身边经过时,别说打招呼了,连停都没停,径直驶过。
......
一处住宅楼里,钨丝吊灯在轻轻摇曳,坐在椅子上的那个人,面容忽闪,似乎神色不定。突然,他起身,重重一拍桌子,歇斯底里地狂吼:
“你们凭什么查我!”
宋栢整个身子都在发颤,不是气愤,还是害怕、恐惧,惶恐等等,这些情绪交加,让他瞬间老了几十岁。
当权力开始崩塌时,会立马形成一座巨山,压迫在身上,承受难以忍受的重量。
“宋栢同志,走吧,所有的证据都已经彻查清楚,单单是盗取国家财产这个罪名,都够定你的大罪,留下最后的体面吧。”
纪委组的一位同志,耐心劝说,还是不愿意让这老同志太难看。
“我我我......”
宋栢回头看了一眼,他的爱人坐在床边泪眼婆娑,几个儿女都要因此受到牵连,还有机会见他们一面吗?这个家彻底毁了。
马上就要过年了,还准备一大家子好好聚聚,没成想却成了期望。
难道,一切都要破灭了吗?
终于,宋栢哭了,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他突然站不住了,头往地下栽,好在纪委组的人将其牢牢搀扶,才避免危险。
“你们让我去一通电话,我小儿子还在医院里,他受伤了,刚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孩子希望我去看他的,你......你们让我去通电话,叮嘱他一些事。”
宋栢苦苦哀求起来。
他失去了最后一丝尊严,就如冲闸的洪水,整他淹没,于是毫不在乎地挣扎,就如此刻的哀求。
“求求你们了,行行好......呜呜呜......让我给我儿去通电话,叮嘱他一些事,啊呜呜呜......”
宋栢拉住纪委组的手,如同失孤的老人,是那般的无助。
“带走。”
纪委组的摇头了。
几个男人把宋栢往出架,还是觉得非常吃力,这个人已经软成一滩泥,甚至大小便失禁。
“把头盖住吧。”
组长叮嘱道,还是给了宋栢最后的尊严。
最后,这群人的身影消失在楼底下,单元楼里的人都是惊醒的,他们不敢出来,静悄悄地看着,而宋栢的事,给他们敲响了警钟。
其实在周斯匀落网之后,一些恶性的事件,已经牵扯到了宋栢,为什么还能撑着,是因为他在市里的话语权太重,线就到这里了,无法再往下查。
企业的暗股,这是磨灭不了的证据,宋栢赶忙撤掉,那是摆明自己要改正的态度,只是拿出来的态度,要不要查,还是看某些关系的运作。
事已至此,一切向好,虽然异常艰难,但是决心,希望人民群众要越来越好。
......
天亮了。
整整一夜,宋墨臻都在惶恐中度过,他躺在冰冷的楼道里,想要给父亲去一通电话,可是一切都是徒劳,他站不起来,断骨的痛让他痛不欲生。
恐怕这一辈子,都站不起来了。
终于,宋墨臻见到上班的护士,慌忙大喊:“过来,扶我去话务室,赶紧的,过来!”
护士嫌弃地跑开了,仿佛躺在地上的,不是宋墨臻,而是一条死老鼠。
宋墨臻慌了,裴寂昌临走的那番话,不断在他脑中回荡,“嗷”的一声,他呕吐起来了。
“哒哒哒......”
这时,楼底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刘春刚带队上来了,实施对宋墨臻的抓捕工作。
刘队没有丝毫的情面,一把将宋墨臻提了起来,如同拎小鸡那般。
“我爸呢?”
“已经进去了。”
短短两句话,葬送了宋墨臻所有的希望,将他推入寒冷冰窖!
整个过程,宋墨臻面如死灰,他突然觉得,这个冬天怎么就这么冷,刺透了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