汶凝铵靠在碎石边,刚恢复的身体还不怎么灵活,看到谷予烬的那一刻灰败的眼里都重新迸发出光采:“你终于来了。”
予烬眨眼间就到了他面前,抬脚把人踹起,看着飞射到半空中的人,面无表情的跟上去。
金泽默默把自己缩进小毯子里,现在宿主很生气,还是不要劝他少用神力了。
汶凝铵调整好自己的方向,捂着胸口往后退,刚刚那一脚,差点把他踹死。
“谷……咳咳,谷予烬,你亲手杀了简若丰对吧,我在他身上下了血咒,只要你一动用灵力,血咒就会被触发,到时候你不还是任我宰割!”
予烬轻轻偏了偏头,眼神淡漠的看着他,生生将锁骨下那一块肉剜下,看着附着在上面冒着黑气的符咒:“你说这个?”
汶凝铵眼睁睁的看着那沾上血咒的血肉被一团火烧的干干净净,嘴里念叨着什么,眉头皱的越来越紧。
最后,终于忍不住破声质问:“毒呢?我在你体内留下的毒呢?你不是谷予烬,你不可能是谷予烬!”
说到毒,予烬想起来一开始这具身体里好像是有那么点毒来着,但上次用神力修复经脉的时候,被一起处理干净了。
“治好了,一点不剩。”
予烬礼貌的回答完他的问题,嗓音凉薄:“还有问题吗?没问题,你可以死了。”
神力灌进鸢菁,混杂着灵力从天劈下,不等汶凝铵反应,巨大的威压就让他不能动弹。
“神谴。”
巨大的光影落下,仿佛劈天盖地一般,世界都只剩这一道剑影,汶凝铵恍惚间,好像看到阿辞了。
等一切归于平静,予烬按了按胀痛的额头,落在汶凝铵身前,神力遏制了他复生的能力,现在他的身体支离破碎,唯独意识还清醒存着最后一口气。
“其实,我搜魂的时候看见了,你藏起来不愿意回忆想起的那一段记忆。”
予烬的声音不急不缓,似乎是在讲故事,又像是觉得这只是一个笑话。
只有处于全是红光的系统空间内的金泽知道,予烬现在的思维都不清晰,神魂再次收到创伤。
看到汶凝铵疑惑的眼神,予烬低着头,顿了顿才开口:“当年,你身为濯星宗大师兄,想要濯星宗宗主之位,但你修的无情道,却喜欢上了漠罄辞。”
“这样你的境界就无法踏入问鼎,而解决方法就是杀了漠罄辞以证道心,于是你就在宗主继任大典三天前,亲手杀了他。”
“但你杀了他后一边满足于境界的突破,一边后悔失去了自己的爱人,所以你用他的魂血以你的灵力孕育出了一个孩子,那个孩子就是我吧?”
说到这里,予烬垂眸揉了揉太阳穴,继续道:“或许你一开始也真的把我当做你的孩子,但后来你刻意掩饰自己的罪行,想要找到一个原谅自己的契机,所以,你编造了一段你所认为的记忆欺骗自己。”
“也就是你说的,我的出现导致漠罄辞的死亡,汶凝铵,你就是个懦夫,连面对的勇气都没有的懦夫。”
汶凝铵那段被刻意封闭的记忆逐渐浮现出来,满眼惶恐的挥着手,想要将那些记忆重新封存:“闭嘴!你别说了!”
挥手间,一道裹挟着毒气的灵力攻向谷予烬。
予烬反应慢半拍,抬手准备挡,连灵力都没凝聚,眼前多了一抹绿,那道紫色的灵力被挡下。
兰祁厌把浑身冰冷的人揽进怀里,在他没有聚焦的黑眸前挥了挥手,轻声唤着:“师兄?你怎么了?”
予烬眨眨眼,依恋的在兰祁厌肩膀上蹭了蹭,垂眸看着面如死灰的汶凝铵,低声道:“知道为什么你上次献祭失败了吗?”
汶凝铵似乎想到了什么,摇头不想让他再继续说下去。
“因为你杀他的时候,他正在突破进入问鼎期的最关键的一步,在那样的情况下,他死了就是魂飞魄散,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低醇的嗓音像来自深渊的低吟,一字一句叩击着汶凝铵的心脏,将他拽入迟来的后悔愧疚。
兰祁厌搂着谷予烬的腰让他靠得舒服些,见他手里出现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这是什么?”
予烬把汶凝铵收进‘零间’,慢悠悠的解释:“关押穷凶极恶之徒的地方,厌厌要看吗?”
兰祁厌刚准备伸手接过,怀里的人就晕了过去,紧蹙的眉头能看出他此刻并不好受。
把从手里滚落的小盒子丢给一脸期待的颜羽珏,抱着谷予烬往外走:“记得把这里处理好。”
颜羽珏研究着手里闪着银光的小盒子,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你回去吧。”
……
墨陵山,兰烬殿。
兰祁厌把人放在床上,低头握住他的手腕为他输送灵力:“师兄,你的神魂损伤的很严重,是因为那一剑吗?”
寝殿内没有声音回答他,兰祁厌轻轻叹了口气:“师兄,快醒过来吧。”
两天后。
“兰祁厌!陌晏仙君!我们来啦,我跟你们说,明启宗……”
颜羽珏话说一半,就被封住声音,兰祁厌关好门走出来,轻轻摇头走到亭下倒茶。
颜羽珏跟安玺走过去,坐在凉亭下十分自觉的给自己和安玺倒了两杯茶:“怎么了?”
兰祁厌抿了一口茶,轻轻摇头:“阿烬神魂受损太重,还没醒。”
安玺看着杯中倒影,指尖敲着桌面:“是因为‘神谴’?”
颜羽珏把研究了两天也没研究出用法的小盒子放在桌上,无聊的撑着下巴:“神魂受损该怎么治?拿别人的补在他神魂上?”
颜羽珏只是随便一说,没想到兰祁厌还真回答了:“没用,我试过,他拒绝我的神魂输送,差点连我的灵力都拒绝了。”
三人坐在凉亭下,海棠花瓣瓣飘落,一时间谁都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寝殿门被打开,三人齐刷刷的转头过去看,兰祁厌几乎瞬间就已经在门边,牵上谷予烬的手,捏着他清瘦的腕骨:“师兄,你醒了?”
予烬点点头,长发悉数披散在身后,一身墨绿流彩长袍,披着青蓝色外衫,举手投足间有着恰到好处的慵懒,好似水墨中走出来的一般。
走到凉亭下,看着桌上的‘零间’,坐下拿在手中上下抛着:“厌厌想玩?”
兰祁厌只看了一眼,摇摇头,仔仔细细打量着谷予烬的脸色,见他没有强撑的样子才放下心来:“不过是间牢笼,没什么想看的。”
颜羽珏坐正身子,端端正正的举起手:“陌晏仙君,我想玩,教我玩玩呗。”
安玺把他头发上落下的海棠花瓣摘下,无奈的看着他。
予烬点点头,把使用‘零间’的办法教给他,开放权限后递给他:“别把自己关进去了就行。”
兰祁厌看着颜羽珏手里的‘零间’,虽然自己对那东西没兴趣,但也不想谷予烬的东西沾上别人的气息。
“小师弟,我给你做了个礼物。”
带着笑意的语调成功转移兰祁厌的注意力,转头眼前就多了一对指环:“这是什么?”
金泽窝在小床上翻了个白眼『我吭哧吭哧的任劳任怨给你修补神魂,你倒好,缩在空间里给主神大人做礼物,我都不知道还说你不惜命还是该说你恋爱脑!』
予烬选择性过滤掉金泽的话,笑盈盈的把这个小世界叫指环的戒指戴在兰祁厌手上,低头轻声解释:“定情信物,只属于我们俩的。”
发丝撩过颈间,泛起丝丝缕缕的痒意,兰祁厌看着手上竹青色的指环,环绕着一圈竹叶,雕刻的栩栩如生,在太阳下会闪着细碎的冷光,格外引人注目,仿佛在刻意强调自己的存在。
予烬手上的倒是没那么精致了,上面只有一个简单的名字:兰祁厌。
……
“来来来,我们今天不醉不归!”
颜羽珏为了庆祝今天终于把幕后之人清扫干净,拿出他了他压箱底的千年灵酿,十分大方的拿出四瓶出来:“我跟你们说,这莲子酒可是拿南山之巅的圣莲子酿的,我平时都舍不得拿出来喝呢!”
予烬把‘零间’收好,跟安玺置办了些下酒菜,几人围着圆桌坐在一起,在月下畅饮。
酒过三巡,兰祁厌和颜羽珏明显已经喝醉,互相说着人生中的高光经历,还指着月亮要把它摘下来。
予烬看向对面也已经有了醉意的安玺,把兰祁厌拉回来,按住他乱摸的手:“酒也喝得差不多了,要不你们今天就在这睡下,明日再回去?”
安玺思考了一会,摇摇头,抱起瘫在一边的颜羽珏:“不了,我明天得给小羽做些桃花羹,要不然他会吃不下东西的,就不叨扰了。”
予烬点点头,将鸢菁借给他:“带上它方便些,等你们到了,它自然会回来的。”
安玺抿唇笑着收下,哄着怀里哼哼唧唧的颜羽珏道谢后就往外走。
予烬无奈的抓住已经伸进衣襟里的手,弯腰抱起人往寝殿走:“厌厌,乖一点。”
到了床边,兰祁厌抱着谷予烬不撒手,亲着他的耳垂低语:“阿烬,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予烬愣了一下,蹲下身抬头看着他,眼里闪着细碎的光:“因为,我是因你而存在。”
兰祁厌不明白为什么他这么说,明明自己都是因为那样温柔的谷予烬才有活下去的目标。
想着想着,兰祁厌莫名的想哭,又忍着眼泪俯身吻住谷予烬的唇:“阿烬。”
予烬拍着他颤抖的身子,等哭的眼尾泛红的小师弟平静下来,才一点一点擦去他的眼泪:“我在,我一直都在。”
烛光在他身后闪烁,兰祁厌眼里倒映着他的影子,突然用力把他扯上床,放下帐幔,咬着他的手腕,说话都带着鼻音:“证明,证明你会永远陪在我身边。”
予烬看着他,眉眼低垂的时候仿佛悲悯众生的神,此刻眼里裹着情欲,俯身温柔的为神明心口的珍视的宝藏打上属于自己的烙印。
烛光燃尽整晚,无风的帐幔轻微晃动着,被一只染着粉意的手抓住,没过一会又无力的放开,被另一只手抓回去。
“伤,你的伤……”
“厌厌不专心啊,那点伤早就好了。”
这一晚,爱哭的小仙君求饶似的呜呜咽咽喊着断断续续的阿烬,另一道温柔有力的声音不厌其烦的哄着安慰着,却始终起不到什么作用。
……
晨曦的光照亮墨陵山,哭了一晚上的清曜仙君终于停歇,脸上的泪痕都还未干,就被抱着放进浴池。
予烬把软成一滩水的兰祁厌抱回榻上,掌心盖在那双微肿的眼睛,用灵力给他消肿,欣赏了一会厌厌的睡容才往起身离开。
等兰祁厌醒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只剩最后的霞火映照着云彩,不远处摇椅上的人似乎睡着了,怀里还放着本书。
予烬听见动静就醒了过来,看见的就是鬼鬼祟祟的兰祁厌蹲在桌边小口小口的喝着鱼汤。
兰祁厌知道身上应该已经被谷予烬收拾妥帖,一点不适感都没有,只有嗓子还哑的说不出话,心满意足的喝着出自漂亮师兄亲手做的鱼汤。
予烬走过去,把他抱到旁边的椅子上,拿过他手里空了的碗盛满:“又没人与你争,喝的这么急做什么?”
兰祁厌仰着头,一副自己不想动手的样子。
予烬笑着亲亲他的唇,舀起一勺乳白色的汤递到嘴边。
兰祁厌十分满意的喝下,喝完还不忘亲亲谷予烬的脸以示鼓励。
……
对于修仙者来说,十年如沧海一粟,但兰祁厌却觉得,这几百年也只是弹指一挥间。
与谷予烬看遍玄真大陆后,好像时间就过得格外快,回头看谷予烬时,已经满头华发。
予烬走上前抱住他的腰,埋头靠在他肩膀上:“累了?要不要回家?”
兰祁厌放松身体,抬头看着那抹夕阳彻底消失在眼前:“有点,我们回去吧。”
颜羽珏那家伙与安玺举行道侣大典后就不知道跑到哪去了,今天碰到他们,小两口过的还挺好,看着还能再活几百年的样子。
予烬带着兰祁厌回家,搂着他坐在秋千上,看着花丛间荧荧星火,听他说着感兴趣的事,捏着他的指节笑着:“厌厌困了就睡吧,我在呢。”
『小世界已完结,正在脱离小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