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粥粥回到客厅,夜晚的寒风冷冽,也吹去不了脸上的余温。
某人借着游戏惩罚的名义,光明正大地表白,还逼着她把那些话重复一遍。
圆桌上的扑克牌还没有收拾,散乱地丢得到处都是,姜粥粥走过去想把牌先收拾好,这才发现顾南风坐的位置放着一张牌。
她弯腰将这张牌捡起。
一张红桃10。
中间不知何时用笔悄悄写下两个人的名字。
粥粥
南风
红桃代表着爱情,10象征着圆满,乍一看,两人的名字被一圈小红心包围。
暗戳戳的小心思从这张牌里溢出来。
“真幼稚。”
姜粥粥嘴角扬着,最后单独将这张牌拿出来放在一本书里夹着。
怎么办?
她现在变得好贪心好贪心。
简单收拾完客厅,姜粥粥回卧室洗了个澡。
汤圆对陌生的环境正处于新鲜期,四处巡察自己的新领地,争取在每个地方都留下它的猫毛。
姜粥粥拿着手机翻看今天拍下的照片,脸上画着蟑螂的尹樾,小猫脸的顾南风,被欺负的蔺晨,安静的季予安,四处捣乱的小典,还有那只发现她在拍照,故意挑眉比了个耶的周羡……
今天,是她最开心的一天。
指尖戳在屏幕上继续往后滑,一个显示京市的手机号码打来。
姜粥粥滑动屏幕的手指下意识按了接听。
“喂,是粥粥吗?”
手机里传来陌生又熟悉的声音。
“粥粥是你吗?”
“我是爸爸啊!”
“喂?你怎么不说话?”
“奇怪,难道信号出了问题?”
男人自言自语的声音透着些许的烦躁和焦灼。
就在他耐心快要告罄时,姜粥粥嗓音冷漠地问:“什么事?”
像是没有察觉她的语气冷淡,这个自称为她父亲的男人笑呵呵道:“你这孩子这么多年了也不跟家里联系,我和你奶奶都非常担心你。”
“从小到大也没见你关心过我,怎么现在突然关心了?”
她眼底划过淡淡的讥讽,大概能猜出来对方看到了自己在网络上的名气,觉得她有价值了,所以才主动联系这个被他丢弃的女儿。
而这时的男人依旧打着感情牌,对着手机诉苦:“粥粥你别怪爸爸,爸爸当初真的很难很难,别人都说我娶了个有钱的老婆,但背后全都骂我软饭男,而且他们一家防贼一样盯着我,多花一毛钱就要交代这一毛钱的去处……”
姜粥粥:“挂了,再见。”
没心情听他的抱怨,姜粥粥正准备挂断这个令她不愉快的电话,对方连忙阻止。
“别,你奶奶生病了。”
“你有时间的话,就来看她一眼吧!”
“我知道我不配做父亲,但是你奶奶没有亏待过你,是她含辛茹苦地把你养大。”
“现在她天天念叨你,想要最后再见你一面。”
姜粥粥一直沉默着,手机里男人的声音喋喋不休,但她已经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我把地址发给你,来不来的话由你自己做决定,我不会逼迫你。”
“粥粥,爸爸对不起你。”
“但我还是想求你最后看看你的奶奶,不要让她走之前留下遗憾。”
“她现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电话终于挂断,屏幕渐渐熄灭。
直到“嗡嗡”的震动声响起,一条短信发在她的手机上。
姜粥粥没有看这条短信,眼睛木然地盯着窗户。
厚重的窗帘将外面的一切遮掩得严严实实,却阻挡不了冷风呼啸的声音。
开心,真的好短暂啊!
躺在床上一夜没睡,一些关于儿时的快要被遗忘的记忆,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格外清晰。
夏天的夜很喧闹,各种虫子的叫声充斥在耳膜,搅得人难以入眠。
年幼的姜粥粥独自睡在屋里,辗转反侧。
一闭上眼,脑中就想到白天看到的那一幕。
村子里有个老人去世了,按照规矩要和死去的丈夫合葬。
她在上学的路上刚好经过,看到一群人围在那里,好奇地凑过去看热闹。
粗制滥造的棺木已经腐朽,烂糟糟的木板被尸水浸透,上面爬满了蛆虫。一群恶心的虫子受到惊扰飞快地乱窜,其中还有两条长着鲜艳花纹的长虫,长长的身体扭曲在一起,迅速钻进腐烂的尸体里,将尸体的肚子撑得鼓鼓囊囊。
姜粥粥看了一眼尸体的脸,吓得直接跑开。
那时她对死亡有了第一次最为直观的感受。
死亡是恶臭的,腐烂的,恐怖的。
她一整天的时间浑浑噩噩,睁眼闭眼都是那张面目全非脸。
原本随着记忆已经淡忘,但那张脸又如此清晰的浮现。
尸体脸上的皮肉已经全部腐烂,它的眼睛闭着,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只眼睛突然睁开。
起棺的人以为诈尸了,结果是一条千足虫从眼眶里钻了出来。
小粥粥躺在木板床上,在吵闹的虫鸣中听到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像极了千足虫在地上爬行的声音。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摸黑跑到奶奶的房间。
“奶奶,我可以跟你一起睡吗?”
“我害怕。”
对她总是板着脸的小老太太难得没有让她滚到一边去。
竹席床挪开一些位置,让她躺了上来。
开着最低档的电风扇呼呼转动着,吹散了不少恐惧。
粥粥:“奶奶,人都会死吗?”
奶奶:“你希望我死吗?”
粥粥:“不希望,爸爸妈妈不要我了,如果奶奶死了,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