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午时。
松州。
平西侯府。
\"啪!\"
赵景和怒目圆睁,一掌将信纸重重拍在檀木案几上,震得茶盏里的水纹剧烈晃动。
他胸膛剧烈起伏,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声音里压着滔天怒意:\"大哥!朝廷这是在给我们下马威啊!这算什么赏赐?我呸!陛下这是越来越容不下我们兄弟了!\"
李青端坐在主位,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青瓷茶盏的边沿,神色平静。
他抬眼望向窗外苍茫的戈壁,淡淡道:\"哼,如今我们手中原有的八万兵权,能真正听命于我们的将士还剩多少?更遑论你私下训练的那支新军......\"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换作是我,也容不得你这般作为。只是没想到,我们身边的眼线竟已如此无孔不入。这山高皇帝远的松州,倒与东都一般无二了。\"
赵景和一拳砸在案几上,茶盏\"哐当\"跳起,又重重落下。
他颓然坐回椅中,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大哥,那你说现在该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
李青轻啜一口早已凉透的茶,眼中闪过一丝讥诮:\"自然是老老实实交出兵权。陛下这次派来的人带着厚赏,明面上是犒劳我们训练新军有功,实则......\"
他指尖轻轻敲击案几:\"这是要让我们骑虎难下啊。交了,不过吃个哑巴亏;不交......呵,那就是抗旨谋反了。\"
赵景和猛地抬头,眼中燃起熊熊怒火:\"那可是三万将士啊!大哥!我们......\"
他压低声音,却掩不住其中的狠厉:\"不如反了!\"
\"反?\"
李青突然冷笑出声,眼中寒芒乍现,\"你觉得自己比崔炎如何?他在东都天子脚下,手握十万精兵,结果如何?弹指间灰飞烟灭!我们凭什么?\"
他缓缓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赵景和:\"就凭那八万未必听令的旧部?还是凭你那训练不足三月的新军?\"
赵景和喉结滚动,半晌才哑声道:\"可我不甘心啊,大哥。我们在这大西北镇守边关多少年了?当初蛟国来犯,哪次不是我们兄弟浴血奋战打退的?如今边境太平了,陛下倒要过河拆桥了?\"
李青缓步走到窗前,望着远处连绵的雪山,眼神深邃如渊:\"我早与你说过,不急。若能回东都离开这是非之地最好,若不能......\"
他转身,眼中闪过一丝锋芒:\"等待时机杀回去也未尝不可。只是现在,你这一时冲动,倒给别人做了嫁衣。\"
窗外,一阵凛冽的北风呼啸而过,卷起漫天黄沙,仿佛在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
屋内霎时陷入死寂,连烛火燃烧的细微噼啪声都清晰可闻。
赵景和重重跌坐在太师椅上,椅背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指腹下的青筋隐隐跳动:\"说来这事确实怪我,太过急躁了......\"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艰涩:\"只是我实在想不通,在这松州地界,我的行踪为何会像摊开的棋谱一般,被人看得一清二楚?\"
李青背对着他站在窗前,阳光透过窗棂在他玄色锦袍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凝视着远处城墙上的大旗,声音飘忽得像一缕春风:\"也许......从许梁那封信送到我们手上的那一刻起,这盘棋就已经定局了。\"
屋内又陷入长久的沉默,只有铜漏滴答作响。
李青忽然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说不出的疲惫与自嘲:\"这些年……我一直在想,当年随陛下打天下时,所求不过是几亩薄田、一间草庐。如今良田千顷、府邸连绵,怎么反倒......\"
他抬手抚过窗棂上精致的雕花:\"贪得更多了?\"
\"砰\"的一声,房门被猛地推开。
一名侍卫单膝跪地,甲胄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侯爷,查清楚了,是探清府的人在监视我们。\"
赵景和猛地站起身,案几上的茶盏被衣袖带倒,茶水在信笺上洇开一片暗色。
他额角青筋暴起,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探清府......孟皓清的人!\"
右手不自觉地按上腰间佩剑:\"这个小兔崽子,我这就去把那些阴沟里的老鼠一个个揪出来!\"
\"站住!\"
李青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无形的锁链。
他缓缓转身:\"没用的。现在的探清府早已今非昔比,你以为杀了这几个,就能断了他们的耳目?\"
他冷笑一声:\"只怕你前脚刚处置完,后脚就会有新的探子补上。\"
赵景和一拳砸在柱子上,指节渗出丝丝血迹:\"难道就这么任人监视?\"
李青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像出鞘的利剑:\"你以为......只有探清府?\"
他缓步走近,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上:\"陛下手里除了禁卫军,还藏着多少能人异士?这些人连东宫太子都不知其面目,更遑论实力深浅......\"
他忽然压低声音:\"你真觉得,在这松州边陲,陛下会只派一拨人盯着我们?\"
北风风突然加剧,吹得窗纸哗啦作响,仿佛在应和着这个令人窒息的真相。
李青建功立业之后被封了侯爵赐了李姓,他的心态变得极其矛盾,以前没被赐李姓的时候他没有任何贪婪的想法。
可是如今天下太平,他的心里就有一种声音,那个位置谁坐不都是一样的吗,给他坐坐这大尉不还是姓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