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白纾月拿来干净的布巾,细细擦干独孤行的身体。她重新为他穿上青衫,系好腰带,确保衣衫整齐,这才松了口气。她站起身,将薄被盖回少年身上,朝门外喊道:“青纾,我看见了!进来吧。”
说着,白纾月突然将盛水的木盆子丢出窗外。
“哎呦!”青纾惨叫一声后,才屁颠屁颠地推门进来,瞧见床上干干净净的独孤行,笑嘻嘻道:“姐,你可真细心,这小子都被你洗得白白花花了!瞧这模样,都能直接上街卖艺了。”
白纾月听她调笑,脸色一红,没好气道:“再取笑我,小心我揍你。”她说着,玉手作势,抬了起来。
青纾急忙缩了缩脖子,吐舌道:“我这不是夸你嘛,怎么又喜欢乱打人。”
“胡说八道!”白纾月瞪她一眼,转了话题,“你伤那会儿,我可没少费心。”
青纾撇嘴,嘀咕道:“是吗?我受伤那会儿,也没见你这么上心,给我上个药都敷衍。”
白纾月哼了一声,抬手敲了敲青纾的脑门,“还敢顶嘴?懒病犯了就直说,别拿我撒气。”她顿了顿,又问:“卢师父那边,今日有什么动静?”
青纾揉了揉额头,答道:“老样子,官兵又来书肆找茬了,翻了几本书就走,估计是段天和又派人来闹事了。”
自半个多月前,卢秉文在水云城将军府外布下阵法,将军府隔三差五便遭雷劈。起初,段天和只当天气有变,未曾多想,可次数多了,他察觉到不对,查寻一番之后,才得知原来是卢秉文搞的鬼。
于是,段天和便常派官兵到卢氏书肆捣乱,借此报复。书肆里,桌椅常被掀翻,书册也被丢得满地,卢秉文虽未正面出手,但每日嘴里骂骂咧咧,也是气得不轻。
除此之外,剑敦山事变之后,其山门元气大伤,折了不少弟子,行事也变得低调了许多。大骊虽然打了胜仗,然而却也不敢逼迫过甚,毕竟裴虚子还活着,一个十二境的老怪物,大骊就没几个。就算是自家人内斗,说到底还是大骊的底蕴。
如今双方还在僵持着局势,彼此试探,维持着微妙平衡。
白纾月自然也知道其中的道理。
“哦,对了,青纾,卢师父有打算收你为徒的意思吗?”
见白纾月突然问起了矮老头收徒的事,青纾吐了吐舌头,摇头道:“那矮老头说,还要再看看我资质,说我心不静,学不了他那些阵法。”
白纾月皱眉,“你定是平日偷懒,卢师父才不愿收你。阵法一道,讲究心定神凝,你每次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怎么可能成事?”
青纾不服,嘟囔道:“我哪有偷懒?天天画符练功都快累死了!他教的那些阵法,自己都讲得云里雾里的。况且我才六境,灵力根本不够用嘛!再说,他教得不清不楚,我问一句,他哼哼两声就打发我去看书,而且那些书密密麻麻全是字,看得我头都大了!”
白纾月无奈,又敲她脑门,“就你多借口,懒就是懒。好好用心,少些抱怨!”
青纾揉着额头,小声道:“行行行,姐教训得是,我改还不行?”她顿了顿,笑嘻嘻道:“时候不早了,姐,你今晚还跟独小子一块儿睡?”
白纾月脸一热,慌忙道:“胡说什么!哪是跟他睡,我只是运灵气帮他疗伤!”
青纾斜眼看她,拖长声音道:“真——的?疗伤要钻被窝?”
白纾月轻咳一声,摆手道:“行了,出去出去,别在这儿碍事。”她推着青纾往门外走,青纾笑着跑开,临出门还回头道:“姐,悠着点,别疗得太卖力!”
门扉合上,静室重归平静。
白纾月她转过身,背靠着门,长出一口气,脸上的红晕还没褪去。她看了眼少年,咬了咬唇,小心翼翼地走回床边。
独孤行依旧安静地躺着,呼吸平稳,胸膛微微起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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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卢秉文正在收拾店铺准备关门。
这时青纾从后院回来了。
“卢师父,你今晚又打算外出啊?”
卢秉文并没有否认,剑敦山一事之后,他就变得忙碌了起来,私底下也有很多秘事要处理。
“嗯,今晚我不会回来,你们就乖乖待在这里,没我的命令,不得外出!”
青纾点点头,“知道了!”
见青纾都这样说了,卢秉文也就不再多讲了,他合上了书肆大门的木板后,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卢秉文的目的地是符家,他几个踏步,在房屋间来回穿梭,完全不顾城中的眼线,直接大摇大摆、轻车熟路地来到了符家大门之前。
还是老样子,他二话不说了就直接跃到府邸中的后花园内,此刻符元朗已经在茶亭之中等候多时。
“矮老头,你还是老样子,要来也不提前说一声。”符元朗慢悠悠地喝着茶,似乎对卢秉文这个不速之客没感到太多的意外,“还有,下次你能不能别这么招摇,全城的人都知道你跑我家来了。”
卢秉文淡淡道:“城中满是眼线,躲不了的。”他随随便便地找了个地方落坐,端起茶水就大口喝了起来。
符元朗皱眉,卢秉文他一个十一境的老怪说躲不了那些眼线,这不是笑话吗?很显然,这死老头就是想拿他们符家当挡箭牌。
符元朗哼了一声道:“我上好的‘水云一碧天’,你就当粗茶来喝啊,你会不会品的?”
卢秉文压根就没把这当回事,直接开门见山道:“符元朗,大骊朝堂那边什么动静?”
符元朗皱眉,他现在最忌讳的就谈这个了,于是他直接回道:“不知道。”
卢秉文立马皱眉,哼道:“不知道?你一个水云城第一大家的家主,居然会不知道朝堂上的事情?”
符元朗却打断道:“不淌混水,是我们符家的立业之本。”
卢秉文苦着脸,看来这趟来符家之行,是什么都问不出来了。于是他就端起茶壶,大口喝起了茶来。
符元朗看得直皱眉,问道:“你干什么?”
然而卢秉文的下一句话直接给符元朗整不会了,“把损失的时间喝回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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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书肆后院。夜深人静,青纾早已经在隔壁房间安然入睡。
此时,独孤行的病房里,白纾月还醒了,倒不如说,是她自己刻意地醒着,只为了等待这一刻的到来。
白纾月轻手轻脚地来到了独孤行床榻前,犹豫了一会儿后,深吸一口气,解下身上的白裙,红着脸地钻进了少年的被窝里。
白纾月闭上眼睛,小声安慰自己:“冷静冷静,只是疗伤而已,对,就是这样。”可越这么说,她的脸反而更红了,连她自己都觉得这话没什么说服力。
白纾月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壮胆,随后她从后面环抱住独孤行,前胸紧贴着他的后背,隔着薄薄的布料,她能清楚地感觉到少年皮肤传来的温度,温暖而厚实,令人感到安心。
她深吸一口气,运起白蟒凝霜诀,一缕缕灵气从她体内流出,顺着掌心慢慢传入独孤行的丹田。这些灵气像一条条细小的溪水,在他经脉里流动。
果不其然,在片刻之后,独孤行体内的游龙诀开始自发地运行,开始吸收那停留在经脉之中那的灵气,化作一股股雄厚的浩然真气,一点点修复他那受伤的筋骨。
“孤行的功法还真是神奇......”
常理来说,每个人之间的真气并不互通,特别是妖的灵气和人的真气更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气。然而独孤行的游龙诀却可以容纳和吸收来自外界的一切气韵,做到了一气通万气。
白纾月贴得更近了一些,脸颊几乎要碰到他的后颈,独孤行的体温透过衣衫传来,暖得她有些恍惚。她的呼吸变得轻浅,可心底却泛起一种说不清的悸动,像春天的溪水,涓涓流淌,止不住地漫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夜色更深,静室烛光摇曳。白纾月的灵气也消耗地差不多了。她缓缓收功,但双掌仍贴着独孤行肩背,未舍得移开。
白纾月心底十分复杂,独孤行昏迷半月以来,她日夜相伴,早已习惯他的气息。可当每每肌肤相触的温热,又让她感到心慌又踏实。她多希望能一直这样抱着他,可她心里清楚,独孤行喜欢的是李咏梅,而自己作为他的朋友,不该有这种想法。
白纾月瞧见独孤行侧脸,那清俊的脸庞又显得那么地安静。她用食指轻轻拨开一缕散发,小声道:“孤行,快些好起来,青纾还等着你教她练剑......”她顿了顿,声音也再度低了下来,“还有我也等着。”
说完,白纾月收回了手,轻轻退出被窝,穿回白裙,系好腰带,起身,推门而出。只留静室里的烛光映照着独孤行沉睡的身影。
白纾月来到小屋门前的石阶坐下,仰头望着满天的星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渐渐地,她就这样睡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