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寺的夜,比任何地方都寂寥。
因为冬日寒冷,后山为达官显贵提供的禅房已经许久没有人入住,只有废皇后居住的小院亮着微微的烛火,时不时隐没在群山之中。
此时,废皇后倚靠在质朴的窗前,指尖拨弄着江宸跟随苏豫远征的消息,目光落在遥远宫墙上方那一轮惨白的月亮上,眼底尽是阴狠与疯狂。
忽然,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紧接着门被轻轻推开,一个佝偻着背穿着尼姑衣裳的老嬷嬷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手中提着一个简陋的食盒。
“娘娘,该用膳了。”
废皇后缓缓勾起唇角,看着老嬷嬷将食盒里的吃食端出来,“难为这时候你还能进来。”
“德妃如今掌管六宫节约开支,奴婢便顺势打通关节离宫了,日后奴婢会一直跟在你身边,你有事尽可以吩咐。”
废皇后夹起一筷子青菜,“宫里如何?”
现在不比以前,这次皇帝是下了决心的,她被拘在这国寺之中连点消息都收不到,原来手里的明牌暗牌更是被撸的一干二净,上次给太子带信儿也是用的她最后的底牌。
倒是没想到,皇帝还有这本事。
这倒是冤枉皇帝了,哪里是他心机深沉,有本事的分明是杨静宜,早些时候查出来的皇后暗线正好趁这个时机不着痕迹地一网打尽。
杨静宜的想法很简单,绝不能让废后起复。
即便现在不是将废后彻底摁死的好时机,也要趁此时机给自己随时能弄死对方的机会。
“奴婢离宫时李氏已经启程往国寺这边来,算着脚程最晚明日晚些时候也该到了,娘娘可有打算?”
“她来做什么?”
李嬷嬷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废皇后,而后简单解释了皇帝将李氏也发落到国寺的事情,“国寺可是娘娘您的地盘,任那李氏再嚣张也得窝着。”
废皇后想了想却没接话头儿,轻轻地将没动过的饭菜推向李嬷嬷的方向,“你也吃点,现在不比从前,吃饱穿暖比什么都重要。”
李嬷嬷立刻福身谢恩,口称惶恐。
丝毫没有因为皇后被废而有半分怠慢。
废皇后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满意的,她从小金枝玉叶般长大,何时吃过这等哭受过这等委屈。
“东宫可有动静?”
李嬷嬷垂眸,“奴婢来的时候,只听闻太子病得又倒下来,连皇帝召见都是让下面的谋士去,更有小道消息说她也就是这三五年的命。”
“只三五年了吗?”
皇后蹙眉,这可有点麻烦了。
“可知宸儿为何突然去湘西军?”
“老奴只知道八殿下去陛下寝宫外跪了半宿,而后连东宫都没有回直接去临南王府上一起出发的。”
竟是连东宫都没有回?
皇后的眉头皱得更深,她可以不管江予初死活但却不能不担心江宸,那可是她捧在手心的儿子。
也许……
她看向窗外不知何时升到正当空的月亮,“都是宫里出来的姐妹,嬷嬷待会儿带人去将隔壁院子收拾出来,让李氏看看本宫是何等人。”
这话说的不伦不类。
不过李嬷嬷什么也没说,“是,娘娘。”
翌日。
废皇后早起便拾掇好准备等着李氏登门,可没想她从天明等到正午,再从正午等到黄昏,小院儿的门口仍连个人影都无。
“李氏还没来?”
李嬷嬷收拾屋子的手一顿,躬身道,“回娘娘的话,李氏是昨日半夜到的,听说水土不服严重。”
废皇后听到水土不服脸色看看缓和些许,结果转眼就见隔壁院子的门打开了,进进出出好些仆从忙着收拾东西,跟她第一次来国寺的架势差不多。
“皇帝不是罚她来这?”
“是,听闻是陛下亲口说的。”
“既是罚过来的,何以……”后面的话废皇后没有问出口,她也知道皇帝向来对李氏多有恩宠,想来这次也一样,于是她话锋一转,“传本宫口谕,既然来清修的便要有清修的样子,多余的东西……”
“娘娘。”李嬷嬷打断她,“何必管她的闲事,如今皇帝正在气头上,这些事若传到皇帝耳朵里,她便不会有好果子吃,咱们尽可以看着。”
“既如此,嬷嬷应该有法子……”
“自然。”李嬷嬷维持着躬身的姿势,“老奴虽然离宫,但当初还有几个老姐妹在宫里面当差,保准让陛下知道的清楚明白。”
废皇后这才满意地笑了笑,捏起碟子里的桂花糕慢慢地吃了起来,她就在这等着,等某些人吃尽苦头以后来找她,到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