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葭是知道葛慧敏的手艺的，尤其这一手的红烧肉，肥瘦相间，送进嘴里的时候立刻融化了，她在外面独自打拼的那些年最想念的就是这一口。
他们谁都没说话，以至于隔壁的响动异常清晰地传到了这里。
似乎是林文胜要出门，葛慧敏追着出来问：“怎么这么晚还出门？今天是除夕夜啊，要在家里守岁的。”
林文胜说：“早就跟他们一帮老头子约好了，大家伙兴致高，我也不好扫了大家的兴，你自己早点休息，不用等我，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那明天呢？明天总要回来吧？”
“应该要回来的，还不确定，要是一直没回来你们也不用等我。”
林文胜连解释都难得解释，这么多年了，因为葛慧敏实在太好糊弄，所以他向来都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与其说那是家，倒不如说更像旅馆。
林大为想开门去看个究竟，被乔葭一把拦住，摇了摇头。
“大过年的我爸还还要去哪儿啊？这外面连店门都关了，哪家老爷子不在家过年还跟他约好了？约着去干嘛？”
林大为一脸疑惑，他也不明白林文胜怎么连大过年的都不肯待在家里，以前他没在家，不知道林文胜原来在家的时间这么少，大多数时候，都是葛慧敏一个人守着那个家的。
乔葭不以为意，她早知道了，所以丝毫没有意外。
“你爸，心野着呢。”
她就这一句话，也没多说，让林大为自己去想。
林大为不蠢，甚至很多时候脑袋瓜转得飞快，他想不通或是想不到的，只是他不愿意往那方面去想，其实只要把林文胜的怪异举止仔仔细细盘一盘，很容易就能看出端倪。
“乔葭，我总觉得你身上好像有很多的秘密，你好像知道很多事情，但你又从来不说破，为什么啊？还有我姐的事情，你是不是还知道点其他什么？你不知道我妈都愁成什么样子了，吃晚饭的时候还恍恍惚惚的，连我爸跟她说话她都在出神。”
“你来给葛慧敏当说客啊？”
“怎么可能？我哪有这个立场？我妈总共就那点钱，给了我姐就没我的份了，我也缺钱呢，我肯定希望我妈把钱留给我，这样我年后去城里打工，兜里有钱心里也就不慌了。”
林大为也不是一不小心就说出了心里话，他是故意说给乔葭听的，经过他这些日子的观察，乔葭这个人属于软硬不吃，想让她松口，得想其他的办法。
乔葭扫了他一眼，虽然两人现在年纪相仿，但乔葭好歹是从未来回来的，想知道他心里怎么盘算的不是件难事。
“那你就去跟你妈说呗，说这钱她得平分，要是真要给林惠，那就你们姐弟两一人一半，也公平。”
“这种话我可说不出口……”
乔葭笑得差点噎着，她以前还是太不了解自己这个舅舅了，明明后来都挺不要脸了，欠了一屁股债只会往家里躲，还好吃懒做，怎么这会儿还突然像是个人了？
“林大为，你就这么想帮林惠？我实话跟你说，给她钱还不如给你钱，反正都是随便一扔，至少的你还能折腾折腾，她是直接扔到男人身上了，完了那男人还不把她当回事，纯属做慈善。”
乔葭记得林惠把人赎出来没多久后，那男人就跑了，林惠因此神情恍惚了好一阵，再后来，林惠就提出搬家，要把乔葭送到外婆家抚养。
林惠大约是命里就犯渣男，这辈子好几个坑都是踩在渣男的坑里，一个人不会载在同一个坑里两次，但林惠可以在同一个坑底躺平。
“你跟我姐是不是有什么事？她抢你男人了？还是你抢她男人了？”
林大为凑到乔葭面前与她四目相对，她猛地往后一仰，差点从凳子上滚下去。
“林大为，你脑子里就只能想到这种争风吃醋的事？我是为了你姐好，你们给了她这钱就是助纣为虐。”
乔葭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林大为要是还不能意会，她也就无话可再说。
林大为无奈，他知道林惠在外面做过的有些事情确实挺荒唐的，前两年，林惠还管他要过钱，第一次他二话不说就给了，事后想想又觉得不对劲，林惠自己挣的钱又不是不够花，为什么问他要钱？
第二次的时候他就留了个心眼，问林惠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麻烦，林惠顾左右而言他，似乎有些为难，就是那次，他在电话里听到了有男人的声音。
都是成年人了，是什么情况他一清二楚。
但有一件事让林大为心里一直有些隔阂，那就是关于他那个小外甥女的事情。
林惠都有孩子了，都没主动跟他提起过，还是这次从乔葭口中才得知。
诚然，林惠这个年纪，有孩子一点都不奇怪，奇怪的是她好像打算一直隐瞒家里，她和家里又没有化解不了的恩仇，何必把事情做成这样呢？
林大为没再提林惠借钱那事儿，既然乔葭这么坚决，他觉得事情肯定有蹊跷。
而葛慧敏就因为这件事，一整个晚上辗转难眠，她也不知是怎么了，脑袋里反反复复都是当年女儿走时的模样。
她知道林惠心里有气，从小到大，家里都是先紧着林大为的，她这个做姐姐的心里难免不平衡，可家家户户都是这样的啊，女儿在家里就是没有地位的，就是要帮着干农活照顾弟弟的，林惠却不愿意。
林文胜最气的时候，是叫林惠走了别再回来。
林惠一走果然没再回来，林文胜也没再提起过这个女儿，权当自己没生养过这么个女儿。
直到第二天傍晚，林文胜都没有回家。
正月初一，一年之中的第一天，在葛慧敏家却如同阴霾一般，葛慧敏一方面担心林文胜，一方面想着林惠，左右为难时，林惠的电话又来了。
她看向座机，怔怔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怎么不接电话？”
这时，林文胜的声音忽然响起，吓得葛慧敏惊慌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