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曼彻斯特返回伦敦的旅程，沉重得如同运送棺椁。
大巴车内弥漫着死寂，与来时那份压抑着的、带着期盼的紧张截然不同。失败的苦涩已经渗透进每个人的骨髓，而曼城获胜的消息，更是如同在伤口上撒了一把盐。
联赛冠军的主动权，在他们手中仅仅掌握了大半个赛季后，在最后时刻，以最残酷的方式——同分但因净胜球劣势——滑落了。
厄德高靠在窗边，窗外飞速掠过的风景模糊不清。
老特拉福德的九十分钟像一场噩梦，在他脑中反复播放。
他的失误，全队的挣扎，那个幸运却又无济于事的折射进球……一切都指向一个结果：他们搞砸了。
他辜负了球迷，辜负了教练，也辜负了身边这些并肩作战的队友，尤其是那个此刻正坐在大巴前排，望着自己打着厚重护具的左脚，沉默不语的刘天水。
刘天水感觉自己的脚踝在一跳一跳地疼，但这疼痛远不及心中的万分之一。
他几乎能想象出，如果自己是健康的，在老特拉福德那种局面下，他可以用速度一次次地冲击曼联的身后，可以内切吸引防守为厄德高和萨卡拉开空间，甚至可能凭借个人能力创造奇迹……
但这一切都只是“如果”。
现实是，他只能坐在替补席上，眼睁睁看着球队陷入泥潭，看着冠军的希望一点点流逝。
这种无力感，比伯纳乌浴血奋战后的身体疼痛，要难受千百倍。
阿尔特塔在回到科尔尼基地后，没有过多的责备。他只是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他的队员们，声音沙哑却坚定：“把头抬起来。赛季还没有结束。我们还有一个主场，我们还有一场决赛。”
这一周的训练，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
没有往日的欢声笑语，只有更加专注的眼神、更加凶狠的逼抢、以及训练结束后加练射门时，皮球砸在横梁上发出的“砰然”巨响。
每个人都憋着一股气，一股要将所有失望和愤怒在最后一轮主场比赛中彻底宣泄出来的气。
英超联赛第三十八轮，收官之战，同时开球。
阿森纳 vs 埃弗顿。
西汉姆联 vs 曼城。
酋长球场座无虚席。
红白色的旗帜如同海洋，歌声从开场前就一直未曾停歇。
这不仅仅是一场比赛，这是一场仪式，一场对即将结束的、充满激情与遗憾的赛季的告别，更是一场为了尊严和最后希望的战斗。
看台上巨大的tIFo展示着枪手队徽，下面是一行大字：“无论风雨，始终同行”。
刘天水依旧坐在替补席上，但他的眼神比在老特拉福德时更加锐利。
他扫视着球场，看着每一张熟悉的队友的面孔，感受着看台上传来的、几乎要将顶棚掀翻的能量。
他知道，今天，他们必须赢，不仅要赢，还要尽可能多地进球，尽管曼城那边取胜几乎毫无悬念，但渺茫的希望也是希望。
“观众朋友们！欢迎来到酋长球场！英超联赛最后一轮，阿森纳主场迎战埃弗顿！同时进行的还有曼城客场对阵西汉姆联的比赛！目前的积分形势大家已经非常清楚，阿森纳必须取胜，并且要寄希望于曼城丢分，才能奇迹般夺冠！但无论如何，枪手们要为自己，为球迷，踢好这最后一战！”
解说员的声音带着一丝悲壮。
比赛开始，阿森纳如同出笼的猛虎，向埃弗顿的球门发起了潮水般的攻势。压抑了一周的郁闷，对冠军的渴望，以及对球迷的责任感，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厄德高在中场不知疲倦地奔跑、组织、串联。他的每一次传球都带着强烈的目的性，眼神里燃烧着证明自己的火焰。第11分钟，他在禁区前沿接到萨卡的横传，佯装射门，却轻巧地扣过防守队员，送出一记直塞！
心领神会的马丁内利瞬间启动，抢在出击的门将之前，左脚推射远角！
皮球应声入网！
1：0！
“马丁内利！！！球进了！完美的开局！阿森纳取得了领先！厄德高的传球恰到好处！酋长球场沸腾了！”解说员高呼。
整个球场瞬间被点燃！红色的浪潮翻滚！进球后的马丁内利冲向角旗区，厄德高和萨卡激动地冲过去与他拥抱。
刘天水在替补席上奋力挥舞着毛巾，和其他替补队员一起疯狂庆祝。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然而，喜悦仅仅持续了不到十分钟。
几乎就在阿森纳进球的同时，球场内响起了一阵巨大的、混杂着失望和担忧的嗡嗡声——消息传来，曼城在客场1：0领先西汉姆联了。
哈兰德，又是哈兰德。
这个消息像一块冰，投入了刚刚沸腾的油锅。
场上的球员显然也知道了，他们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霾，攻势出现了一丝短暂的停滞。
埃弗顿趁机稳住阵脚，甚至打出了几次有威胁的反击。
“曼城领先的消息显然影响到了阿森纳球员的心态！他们必须继续进攻，争取更多进球，但后防线的注意力需要更加集中！”解说员分析道。
厄德高大声呼喊着队友，拍着手，试图重新凝聚大家的注意力。“别管那边！先赢下我们的比赛！”他的吼声在喧嚣的球场中显得微不足道，但却传递出一种决心。
第33分钟，阿森纳卷土重来。
萨卡右路拿球，面对防守，他做出了一个极其逼真的内切假动作，随即突然下底，甩开空间后送出一记精准的传中！点球点附近，弗拉霍维奇力压对方中卫，高高跃起，一记强有力的头槌！
皮球狠狠砸入网窝！
2：0！
“弗拉霍维奇！头球！漂亮！阿森纳两球领先！萨卡的传中质量极高！他们做到了自己能做的一切！”解说员的声音带着赞赏，但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因为另一边，曼城依旧领先。
半场结束，阿森纳2：0领先。
更衣室里，气氛有些微妙。他们做得很好，但遥远的伦敦体育场（西汉姆联主场）传来的消息，像一片乌云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阿尔特塔强调继续进攻，争取更多净胜球，但所有人都明白，指望西汉姆联阻挡曼城，希望何其渺茫。
下半场开始，阿森纳继续围攻。他们像不知疲倦的机器，一遍又一遍地冲击着埃弗顿的防线。
第58分钟，厄德高禁区外突施冷箭，一脚势大力沉的远射被埃弗顿门将神勇扑出！
第64分钟，萨卡内切后左脚弧线球射门，皮球擦着立柱飞出底线！
每一次与进球失之交臂，看台上都会爆发巨大的叹息声。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而另一边，曼城依旧稳稳地控制着比赛。
刘天水紧握着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他多么希望自己能在场上，用他的方式去冲击，去创造，去进球。
他看着队友们一次次无功而返，看着积分榜上那巨大的净胜球差距，一种冰冷的预感逐渐攫住了他的心。
第71分钟，坏消息再次传来，且是双重打击。
首先是埃弗顿利用一次定位球机会，由卡尔弗特-勒温头球扳回一城。2：1。 酋长球场瞬间安静了一下。
几乎紧接着，另一个更致命的消息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曼城再入一球，2：0领先西汉姆联。
希望，如同风中残烛，摇曳欲熄。
“埃弗顿扳回一球……而曼城那边扩大了比分……这对阿森纳来说几乎是致命的打击……”解说员的声音充满了遗憾。
厄德高站在中圈，双手叉腰，大口地喘着气。他能感觉到体能正在下降，更能感觉到一种从心底蔓延上来的无力。他们已经拼尽了全力，但命运的齿轮似乎早已转向了曼彻斯特。
阿尔特塔用掉了最后一个换人名额，继续加强进攻。必须赢，这是底线，也是对自己和球迷的交代。
第89分钟，阿森纳终于再次扩大比分。 替补上场的史密斯·罗在左路与队友配合后杀入禁区，被对方后卫放倒！
点球！
厄德高站在了点球点前。他深吸一口气，助跑，射门！皮球稳稳命中右下角！
3：1！
“厄德高！点球命中！3：1！阿森纳锁定胜局！他们完成了自己的工作，一场胜利！但是……”解说员没有再说下去。
进球后的厄德高没有庆祝，他只是默默地跑回中圈。酋长球场的掌声热烈却带着明显的悲怆。球迷们依然在高歌，为球队的拼搏精神，为这个充满遗憾却依旧精彩的赛季。
补时四分钟，每一秒都是一种煎熬。
终于，主裁判吹响了全场比赛结束的哨音。阿森纳 3 : 1 埃弗顿。
几乎在哨响的同时，酋长球场的大屏幕和所有人的手机里，都收到了那条早已预料到的、最终判决般的消息——曼城 4 : 0 西汉姆联。
2023\/24赛季英格兰足球超级联赛冠军——曼彻斯特城。
结束了。
一切尘埃落定。
酋长球场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寂静，随即，那始终未曾停歇的歌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响亮，更加动人，却充满了化不开的悲伤。
许多球迷脸上挂着泪水，却依然用力地鼓掌，向场内拼搏了整整一个赛季的球员们致敬。
厄德高站在原地，仰着头，紧闭着双眼，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滑落。他做到了自己能做的一切，一个进球，一次助攻，带领球队取得了胜利，但……还是不够。
联赛亚军，咫尺天涯，这种痛，刻骨铭心。
萨卡蹲在草皮上，久久不愿起身。加布里埃尔、马丁内利……几乎所有的球员，都难以掩饰脸上的失落和泪水。
他们环绕着球场，向球迷致谢，每一步都走得无比沉重。
刘天水站在替补席边，拄着拐杖。
看着队友们脸上的泪水，看着看台上那些伤心却依然不离不弃的球迷，他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冠军……曾经那么近，现在却又那么远。他本可以是那个改变战局的人，却因为伤病，只能作为一个旁观者，目睹这一切的发生。
这种遗憾，或许将伴随他整个职业生涯。
阿尔特塔走上前，逐一拥抱他的弟子们。他在厄德高耳边低声说着什么，用力拍了拍他的后背；他扶起萨卡，揉了揉他的头发；他走到刘天水身边，紧紧拥抱了他一下，一切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