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突然侧身,带起的风卷着梧桐叶直扑店小二面门。那叶片触到他脸的瞬间,竟“滋啦”一声蜷成了焦黑的团。店小二怪叫一声,往后退了两步,白雾蒙着的眼珠里闪过丝惊恐。
“是你在捣鬼,还是这市集本身就有问题?”凉风步步紧逼,指尖凝着层白霜,落在石板上,激起串细碎的冰碴。
戏台方向忽然传来“哐当”一声,像是有重物落地。秋意转头望去,只见戏台帘被猛地掀开,里面哪有什么皮影,只有个穿着戏服的人影,背对着他们站在台中央,乌黑的长发拖在地上,缠上散落的锣鼓家伙。
“他醒了……”店小二喃喃道,声音里竟带了点哭腔,身子抖得像片落叶,“该开戏了……”
话音刚落,市集里所有“人”都动了起来。货郎开始机械地摇拨浪鼓,“咚咚”声敲得人心慌;布庄伙计扒着门框左右摇晃,像只被风吹的纸人;捏泥人的老头把黑泥往自己脸上抹,两个黑洞似的眼窝对着戏台,嘿嘿地笑。
秋意折扇一挥,打落扑过来的一只枯手——是那算命摊的摊主,不知何时转了过来,脖子仍歪着,指甲缝里全是黑泥。“走!”他拽着凉风往后退,“这地方不对劲,先退出去再说!”
戏台中央的人影缓缓转过身。那戏服是正红的,却褪得发暗,沾着些深褐色的斑点,像干涸的血。他脸上戴着张白面具,画着笑盈盈的眉眼,可面具边缘却裂开了缝,从缝里渗出血珠,滴在戏服上,晕开小小的红痕。
“客官既来了……”面具后的声音又尖又细,像用指甲刮过瓷片,“怎好就走?”他抬起手,露出双戴着银镯子的枯手,“新排的戏……正缺两个角儿呢。”
随着他抬手的动作,那些“人”突然加快了动作,像潮水似的围过来,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货郎的拨浪鼓掉在地上,滚到秋意脚边,鼓面上竟贴着张小小的人脸,眼睛是用朱砂点的,正怨毒地盯着他。
凉风突然从怀里摸出个小小的铜铃,往空中一抛。铜铃在半空转了圈,发出清越的响声,那些围过来的“人”动作顿时一滞,白雾蒙着的眼珠里闪过丝清明,又很快被黑气盖了过去。
“是迷魂铃。”凉风低声道,拉着秋意往市集深处冲,“他们被这戏台子困住了魂魄,得先找到阵眼!”
两人撞开几个摇晃的“人”,往戏台后跑。秋意回头时,看见那戴面具的人影正弯腰捡起地上的拨浪鼓,轻轻拍了拍,面具上的笑眼似乎更弯了些,像在说:
“跑不掉的。”
戏台后的巷子更窄,两侧的墙皮剥落,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砖,像浸透了血。墙角堆着些破旧的戏服和道具,有缺了胳膊的木刀,有绣着残花的帕子,还有个半旧的虎头鞋,鞋里塞着团灰黑色的东西,看着像团揉烂的纸人。
“在这儿。”凉风突然停在一口枯井前。井栏上刻着缠枝莲纹,却被磨得发亮,像是常有人坐在上面。井里黑沉沉的,飘出股比市集更浓的霉味,还混着点脂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