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食令是偏三品官爵。
虽然这个官爵的职权看似不是特别高，却是一个实打实的肥差。
不管是战时还是平常遇到个大灾难什么的，只要开仓赈灾，那么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就有油水可捞。
想想看，但是一京都，就有十六处为接济难民之地，粮食数万斛，熬粥的标准也都是散食令定的。
比如粥不能插筷子，煮粥的官吏便要人头落地之类的，便是散食令所制定。
这个官位还有一个好处便是不涉党争，无论朝廷要员如何在内部争斗，相互残杀，坐在散食令这个位置上的人都不会轻易被换下来。
且朝廷上下都知道这是个肥差，包括皇帝都知道，正常情况下，只有救济粮不会大量短缺，导致民变的话，散食令就能一直不会被查。
平日没有战乱，灾荒的时候，散食令就是一闲官，整日喝茶聊天。
皇帝也不会过问，更不会追责，因为散食令不会有威胁皇权的威胁，所以只要别太过分，连个结党营私的人都没有，绝对的能寿终正寝。
其他朝堂上的官吏，是伴君如伴虎，说不准哪天皇帝不满就把他给杀了，而散食令却没有这样的顾虑。
吴大人把李牧川安排到这里来，一则是为了调查那些流民中的细作，斥候，二则是为了看李牧川的实战能力，三则是为了防着府衙内的人嫉妒。
李牧川接连到了三个地方，这三处煮粥接济难民的地方都很正常，按照规定，粥中要能竖着插筷子，这些吏员做得很好，并没有问题。
李牧川便把这三处的人纷纷叫到临时搭建的草棚中，交代他们往明日的粮食里掺杂一些碎沙。
并且李牧川写了一纸公文分别交给三人，令他们在抓到细作之后，大声朗诵公文上面的内容，以定人心。
做完这些后，李牧川又直奔第四处而去。
但还在马上的李牧川就紧紧地皱起眉头来了。
这锅里的粮食稀稀拉拉的，一勺子舀下去，只能端起一锅米汤。
除此之外，里面别无他物。
监狱官这会正坐在椅子上，手拄着脑袋，打瞌睡。
所有的人都一副慵懒的模样。
有个老伯打了一碗粥，看着里面手指都能数清楚的米粒儿，颤声对打粥的官吏说：“大人，求求你再给我捞点稠的吧，这点饭不够吃的。”
“滚滚滚！”那打粥的兵士不耐烦地对他挥了挥手，“有的吃就不错，再叨叨，下次米汤你都没得喝。”
“大人，我求求你了！”那老伯却不肯离开，“就这点米汤，如何管得了用啊大人。”
“是啊，就这点米汤，只岂能让人吃饱？”
“朝廷不是公告了吗？说是赈灾粮要能筷子插到粥里不到，为何我们这粥里只有汤水，不见米粒？”
“是不是你们这些官吏贪了！”
有人带头，马上就有人跟着要闹。
砰！
刚刚还拄着手打盹的那个煮粥官顿时精神了，神色顿时冷了下来，愤怒地一拍桌子。
李牧川这会早已经下马了，正站在一处稍微高一点的地方往这边看。
那官吏一拍桌子，吓得人群顿时安静了。
官吏便怒声喝道：“朝廷救济你们，你们不知道好歹是不是，谁敢闹事？我告诉你们，谁敢闹事，就把这救济点关了，惯得你们一个个的！”
“来啊，把刚刚带头闹事的那个老头给我带上来。”
官吏一边说着，一边已经从一旁的士兵手上将大刀从刀鞘中抽出：“敢在这里闹事者，我有权处置！”
老头被两个兵士架着就要拖上去。
这老头不过是想求几口粮食而已。
现在突然被抓着要砍掉脑袋，吓得他面色一片煞白，惨叫着：“大人，小民不敢了，小民不敢了，别杀我，大人我求你了。”
官吏的脸上却露出了一抹轻蔑之色，甚至从他的眼神中还能看到些许的变态。
周围的百姓要么愤怒地看着，要么眼神中满是忧伤，还有的，则是满脸的恐惧。
但是没有人敢上去。
毕竟国府有成千上万训练有素的士兵，那些人都能吃饱喝足，可他们这些流民，手无寸铁不说，饥肠辘辘的，只是待宰的羔羊。
官吏狞笑着，看着众人恐惧的神色非常满意，哈哈大笑了两声后，便扬起屠刀，大喝一声：“都给我瞪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了，谁再敢闹事，这就是下场！”
随即他要将刀劈下来。
但偏偏在他准备动手的时候，人群中一声铿锵的呵斥声响起：“住手，你要敢斩了他，我就斩了你！”
这一声如惊雷般在人群中炸响，所以当这个声音响起的刹那，几乎所有人都同时将目光转向了身后。
此时所有人往后面一看，才见到李牧川正大跨步地往前走来。
那官吏愣怔了一下，他并没有见过李牧川。
但见李牧川穿的衣服干净利索，身上半丝尘土未染，身上还带着宝剑，应该是特殊身份的人。
因此这官吏才没有在把手中的刀落下去，他最起码要确定眼前这人的身份之后，才敢再有下一步的动作。
于是他盯着李牧川看了一会，才冷冷的问道：“你又是谁？”
李牧川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指着锅里的粥说：“大明朝赈灾令中的条文你可知道？”
“嘿呦？”官吏气笑了，朝着他身边的两个兵士看了一眼，“今天真是邪了门了，这老头刚闹完事，就有人跟着闹事？”
他吸了吸鼻子：“我再问你一遍，你说不说，我可告诉你，皇权特命，凡是有人在赈灾点闹事，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有先斩后奏的权力。”
“咱是不知道你是哪个官吏的子嗣，但是我告诉你，你再牛逼，能大过皇权吗？要是大不过去，我劝你收敛些！”
“就是，哪来的野小子敢在这里颐指气使？”
“赶紧的，我们大人在问你话，老老实实回答！”
李牧川冷冷地瞅着这些人：“是我在问你们，不是你们在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