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的时候是四点,阿切伯尔德做康复要到疗养院下班,所以诺兰没急着回背面,而是先去托育中心接上小诺埃尔。
小诺埃尔这是头一天上托育,还不适应,在托育中心闹了一天脾气,托育老师都拿他没办法。
一看见诺兰,小家伙叼着小奶嘴从托育老师怀里挣脱出来,连滚带爬地朝诺兰脚下去,跟安了引擎一样,谁都拦不住。
托育老师那叫一个紧张,急忙弯腰去抱:“小家伙你不能在地板上这么……”
他话还没说完,小家伙的家长就已经走到了那连滚带爬的小玩意儿面前。
诺兰往诺埃尔面前站定,小诺埃尔也没有停下等他抱,而是抓住他裤腿,跟个树栖动物似的直接抓着他裤子往上爬,爬到他腰部的时候,短胳膊一伸整个抱住,小腿在裤腰的位置乱蹬。
诺兰伸手,托住他屁股往上带了带,他才松手,顺手搂住诺兰脖子,满眼委屈,但就是不哭。
那叫一个乖巧,跟在托育中心的时候完全就是两个人。
托育老师扯了扯唇角:“上将下午好……这小家伙,很活泼。”
这已经是很委婉的说法了,任谁在这个小家伙溜着保育老师在教室转了两大圈、扯坏了几个玩具,甚至试图上窗户逃走之后都说不出“好”这个字的。
“给您添麻烦了,请多担待。”
诺兰没多问,跟老师道过歉后抱着小诺埃尔离开保育中心。
路上,小家伙一直可怜巴巴地瞅着他,小手也抱着诺兰脖子不松,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不过也挺好哄,诺兰承诺了给他讲睡前故事,小家伙的脸色即刻阴转晴,咯咯笑着抱紧诺兰的脖颈,奶声奶气:“叭叭!”
疗养院不远,走几步路就到了。在护士的带领下,诺兰抱着孩子去了二楼。
二楼的康复训练室很大也很空旷,里面只有阿切伯尔德一名病人在做康复。
他手扶着双杠,艰难地一步步往前走,腿脚时常会软下去,而他的手臂又没有力气,好几次险些摔倒,但好在撑住了。
伯特靠墙站着,任由阿切伯尔德如何眼神示弱,他都跟瞎了似的毫无反应。
阿切伯尔德昏迷的时候他跟个亲鸟护崽似的护得密不透风,现在人醒了,他反而别扭上了。
看到诺兰进来,阿切伯尔德愣了一下,目光在诺兰和伯特之间流转几番,试探着开口:“你是……”
昏迷也摧毁了他的语言系统,说话犹疑,声音沙哑,但身为虫皇的气势并没有因此被削弱。他的目光落在诺兰身上,带着深深的思虑。
诺兰把诺埃尔小胳膊稍松了松:“我是伯特的弟弟,也是塞西尔的伴侣,我叫诺兰。”
闻言,阿切伯尔德松了口气,他知道塞西尔有多忠诚,对他的伴侣也可以放心:“塞西尔已经有伴侣了……真快……”
“塞西尔人呢……这孩子又是……”
可能是看到诺埃尔跟塞西尔模样相似,阿切伯尔德不由得往那方面想。
诺兰只是讳莫如深地轻轻摇头:“他……不太方便。”
高手说话,连一个稍微的停顿里面都有讲究。这一个停顿里带着一丝欲盖弥彰的味道,像是在遮掩什么不好说出口的话,又像是在诉说谎言背后的辛酸委屈。
说白了,像是明明被负心汉抛弃,却仍爱他至深,不肯诋毁他的痴情人。
阿切伯尔德眼神一下变得了然又充满怜悯:“……我很抱歉。”
伯特全程听完两人对话,扯了扯唇角。
他要不是知道真相,恐怕也被诺兰给骗过去了,狡猾的骗子,先告状的恶人。
阿切伯尔德说完那话之后诺兰就沉默了,像是被提及伤心事。阿切伯尔德因为尴尬说不出话,气氛顿时比诺兰来之前更加沉重。
为了弥补,也为了缓和一下气氛,阿切伯尔德换了话题:“帝国……最近怎么样了?”
诺兰明知故问:“哥哥没跟您说吗?”
他这个“哥哥”一出口,伯特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阿切伯尔德苦笑道:“他……还在生我的气……不愿意跟我说话……”
诺兰挑挑眉,他能感觉到伯特威胁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但仍跟感觉不到似的,抱着诺埃尔走近几步,靠在阿切伯尔德附近的器材上,娓娓道来——
“我们离开帝国的时候,艾瑞克斯殿下已经即位,当然,这不太正当,所以安殿下进入了黑市堡垒……”
阿切伯尔德满脸忧虑:“艾瑞他……跟安比起来,偏执很多,他如果执政,帝国免不了动荡。”
“所以……”诺兰语气拖得微长,声音放低,引得阿切伯尔德不由自主地靠近,“您要快点好起来才行。”
看着两人姿态,伯特终于忍无可忍,咬着牙开口:“行了!”
三个人两双眼齐刷刷地转向他,伯特顶着那疑惑的目光,深吸一口气:“到时间了,我们该回去了。”
阿切伯尔德:“可是……”可是距离疗养院下班还有两个半小时。
伯特瞥了他一眼:“该回去了,我要做晚餐。”
阿切伯尔德愣了,这还是从他醒来之后伯特第一次主动提做饭,平常都是让他直接在疗养院吃营养餐。不过他何其聪明,旋即明白过来,并得寸进尺地道:“好,不过……我走不动。”
“麻烦。”嘴上这么说着,伯特还是上前去,一弯腰,手臂从他膝弯后穿过,稳稳当当地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诺兰在他们身后,冲看过来的阿切伯尔德露出一个微笑,阿切伯尔德回赠一个感激的微笑。
回到家,伯特把阿切伯尔德扔到柔软的懒人沙发上,去厨房拿那些锅碗瓢盆泄愤去了,菜刀剁得案板咚咚响,不像在切菜,像在劈柴。
诺兰面不改色地捂住小诺埃尔的耳朵:“不要听,会吓到的。”
阿切伯尔德却好像习以为常,瘦了不少的身体窝在懒人沙发里,看上去慵懒恣意,完全没有一国领袖的架子:“他……就是这样,生气也不会直说,只会……自己乱想。”
说到这里,他轻轻叹了口气——哪怕已经是两个成年孩子的雌父,他拿自己有小性子的雄主还是无计可施:“我关了他那么久,生我的气……也是应该的……”
诺兰只是轻轻笑了笑:“您太惯着他了。”
阿切伯尔德也跟着轻轻一笑,苍白的脸在客厅温暖的灯光下泛着温柔:“摔打他是老师和敌人该干的事,我是他的雌君……我的存在,应该是为了保护和……爱他。”
这话有点长,对恢复没多少的虫皇来说有点吃力,艰难地说完这话,就窝在沙发里不动了。
诺兰轻轻“嗯”了一声:“我也希望哪天,我的雌君能像他一样,无忧无虑,有点脾气。”
生气归生气,伯特做饭的手艺依旧没得挑,甚至贴心地给诺埃尔准备了一份精致的宝宝辅食。
阿切伯尔德吃得很幸福,他手抖,有一部分是伯特喂他的。
伯特虽然黑着脸,但喂食的动作却小心翼翼,生怕洒一点出来,过程中两人偶尔对视一眼,阿切伯尔德温柔一笑,伯特则不自然地移开目光,红着耳朵放两句狠话,阿切伯尔德说的话他也听不见,估计耳边全都是心跳声了。
反观诺兰,蒙着一双眼睛在那喂孩子,叹息一声比一声大。
夜晚,伯特如往常一样把阿切伯尔德关在卧室外,那意思是要他自己去客房。
是的,自从阿切伯尔德醒来,伯特连房间都跟他分开了,死活都不跟他睡一起。
换作往常,阿切伯尔德扶着墙也要艰难地挪到客房,不打扰雄主,只是今天他感觉到了伯特的内心,他不想离开了。
他抱着枕头固执地待在房间里,然后被忍无可忍的伯特推出来:“出去!”
诺兰把诺埃尔哄睡着,一出门刚好看到阿切伯尔德被推出来,出于好心,他伸手扶住阿切伯尔德的腰:“没事吧?”
“我没关系……”阿切伯尔德眼眶微微发红,手扶住门框,用力站直身体,“我……”
诺兰在他之前开口:“需要我扶您回客房吗?哥哥他……可能今天心情不太好。”
阿切伯尔德无意识地眨了眨眼,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房门就被猛地打开。
阿切伯尔德还没看清打开房门的人,就被里面人一把拽到了怀里,紧接着就是“砰”的一声摔门巨响,震得耳膜隐隐作痛。
门外的诺兰功成身退,捂住耳朵慢吞吞地下楼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