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安一句警告，最难堪的是岳雨珊。她连忙送上一串虾，劝女儿多吃少说。
关山路却笑：“要是我们大人去计较，那也太幼稚了。芊芊愿意放下架子和成年人的偏见，主动包容，安安才从内心接纳她。”
大家都笑起来，缓解了尴尬气氛。
关山路又说：“所谓的利用，其实根本不存在，我心里很清楚的。佑安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在她心里，我的形象被幻化了，成了一个全能神。哪怕是我求大家帮助的事情，她也以为是我被利用。这么解释，大家都明白了吧？”
几个人立即举杯相碰，算是翻篇了。
吴芊芊很好奇，问道：“佑安对你那么信任，关哥一定陪伴了多年了吧？”
岳雨珊伸出一只手，比划了一下。
“五个月？啊，才五天？关哥好厉害。”
蔡澜漪受不了吴芊芊的撒娇卖萌，讥笑道：“你关哥哥还开了天眼，能提前猜测到别人的心思，你想什么，准备做什么，他一眼就看穿。是不是更厉害了？”
吴芊芊顺着竿子爬，立即请关山路猜她此刻的想法，关山路笑：“你蔡姐的话，可信度有多高？”
“蔡姐的话，我当然深信不疑，可我也相信自己的眼睛。”吴芊芊说着，端酒敬大家：“小吴感谢蔡姐带我来，能认识各位大佬，深感荣幸。”
每个人都说出敬酒词，轮番播撒，月亮还没西斜，个个都已经晕晕乎乎，摇摇晃晃，走路像是踩着云彩。
苍穹如镜，星星点点。
聂潇潇早就抱着叶子钻入帐篷，佑安斜倚着关山路，也已经入睡。岳雨珊不胜酒力，想抱佑安回车里，却一下子歪倒在地上。关山路只能先放好佑安，又将岳雨珊架到车里。拉下纱帘，按下车玻璃，关上车门，总算安置妥当，这才回到酒桌前。
范浩却没尽兴，还拉着张奕轩蔡澜漪吴芊芊继续喝，四个人又解决了一瓶，一直喝到弯月西斜。
因为少了一个帐篷，关山路就跑到范浩的车里后排躺下。
他打开左右车门，让夜风贯穿车厢。他在等大家都进入梦境了，才有可能见到一种东西。
第一个月马上就过完了，剩下的时光，如何盘算，关山路并没有具体明确的思路。
关山路近日思考最多的，是黑衣人本身。他们究竟是一个全新的物种，还是从人类中演化而生的？
假设是人类甄选的结果，剩下的问题，就单一了。需要什么样的条件，才能演化为黑衣人。
他必须逼出答案。
他已经念叨了两天，但黑衣人却一再爽约。或许那个家伙最近很忙，急着面谈新客源，腾不出时间接见老客户。
后半夜，一阵窸窸窣窣惊醒了关山路。他还以为黑衣人如期而至，睁眼一看，却是吴芊芊。
“醒酒了？”
“我根本就没睡着，也睡不着。”
关山路问原因，吴芊芊打开前门，坐到副驾驶位置上：“想和你聊聊佑安的事情。”
才接触半天，吴芊芊能发现什么事情呢？
“我想听听你对她的看法。”她说。
“她很简单啊，因为失去了童年，反而在青春期重温童年时光。还有，因为受过身心伤害，她对外界异常敏感。怎么了，你有新的发现？”
吴芊芊放倒座椅，往后仰着脸：“只是有一点困惑，也暂时不敢确定。本来以为你陪伴她很久，掌握了她的点点滴滴，哪知道你们认识才几天时间。所以，我更不敢确定自己的感受是不是符合事实。”
“不冲突吧，观察的角度不同，立场不同，得出的结论也当然有差异。尽管说吧，我参考一下。”
吴芊芊整理一下思绪：“起初，我以为她属于那种病理上的发育迟缓，或者是弱智，玩耍了一下午后，我又否定当初的看法。我觉得，她智商超众，只是情商上有偏差。和我前段时间特别像。”
“你是说跑到山上修道的举动？”关山路笑问。
吴芊芊摇晃着手指：“no，我那是被娇惯的，极度任性，去修道也是为了惩罚自己。佑安不一样，她是被伤害的太深了，除你之外，她不信任别的人，说明她被不同的人伤害过。”
不同的人？吴芊芊的观点让关山路吃惊。除了老洪两口子，还有别人伤害过佑安？
“说说你的证据。”
“和佑安手拉手奔跑的时候，有过几次幻觉。她好像要通过手心，向我传达内心储存的记忆。”
关山路一跃而起：“什么幻觉？”
吴芊芊的声音有些颤抖：“四张脸轮番出现，有狰狞的，有阴森的，也有淫邪的眼睛，最后，还有鄙夷的嘴角。。。。。。”
很多次挽着手，关山路为什么没有这样的幻觉？狰狞鄙夷阴森的脸，都可以找到原主人，可那双淫邪的眼睛，究竟是谁的呢？
关山路甚至认为那些幻觉不属于佑安，而是吴芊芊自己的，她不敢独自面对那些过往，遇到同样命运的佑安，才鼓起勇气坦白。
“只是在触碰佑安手心时，才有的幻觉吗？以前从来没有过？”关山路关切地问。
吴芊芊翻身趴在座椅上，望着关山路：“你经常牵着她，从来没有这样的幻觉？”
关山路摇头。
“哦。可能因为在你跟前，她有足够的安全感，才忘记了那些可怕的场景。也可能，是你的手太冰凉，无法传导信息。反正，那些幻觉严重地刺激到我了，一个小女孩，有那么多恐怖的遭遇，换一个精神脆弱的，早就跳楼了。”
吴芊芊不仅同情，更是愤怒：“我想和你联手，一起追凶，绝不让恶魔逍遥法外。”
关山路觉得吴芊芊太单纯了。取证艰难自不必说，哪怕拿到一点证据，又能奈何？
更何况，还有很多未解之谜。背景动机都还在云天之外，你根本无法触及。
“你的想法值得尊重，但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你先不要激动，等佑安完全康复，自然水落石出。这之前，请保持冷静，发现新的问题，先告诉我，千万不要盲干。”
吴芊芊反问：“你就不怕她再次受到伤害？”
关山路冷笑道：“那就看想伤害她的人，有没有那个命了。”
“你会怎么做？”吴芊芊很好奇。
“呵呵，一把捏死，撕碎了，揉吧揉吧喂狗。”关山路说着，眼睛里发射出死神之光。
吴芊芊伸手抓住关山路的胳膊，摸索了几秒，不禁惊叹：“皮肤下面，简直就是钢管，这么冷硬，是不是没人敢靠近你？”
“哈哈，夸张，佑安整天腻歪着，为啥不害怕？”
“小安安能遇到你，真是她的福气。可我还有一个疑问，你这样的身躯，天生就有还是后天练就的呢？”吴芊芊好奇心依旧满满。
截止当下，也只有她一个人提出这个疑问，包括关山路自己，都未曾思考过。他一直认为，这副躯壳，是黑衣人所言的超能，凡体肉身根本不可能练成。
至于如何一步步变成现在的样子，关山路真没留意。
“也许是进化的结果吧。”他只能这样回答。
吴芊芊觉得匪夷所思，她一把拉住关山路的手，兴奋地请求：“带上我吧，我要和你一起进化。”
她这一拉手不要紧，关山路的眼前瞬间浮现出四张脸，那四张脸交替沉浮，狰狞的，阴森的，淫邪的，鄙夷的。
其中，淫邪的眼睛是男人的，鄙夷的嘴角是女人的。
关山路被刺激到了，心头燃起一团怒火，他睁大眼睛，试图看清那四张脸，却发现，那四张脸逐渐膨胀成肥皂泡，次第崩裂破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