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天此时像是个得志小人,嘴角几乎咧到耳根,完全没有大家氏族的沉稳风度。
他伸出手指,几乎要戳到独眼老者的鼻尖,笑道:
“你,自以为手段高明,取了块灵玉,粗陋地布置几个迷惑人的小阵法,就敢仿冒上古青鸾玉佩来糊弄人?
殊不知,你这块用来作伪的灵玉本身,才是真正深藏不露的宝贝!
蠢货,真是蠢到家了!”
独眼老道大惊,没想到此人早就看出他那下三滥的手段。
更让他心惊肉跳的是,听这中州小子的口气,这块他偶然得来的玉石,其真实价值远超他的想象,竟是一件不得了的奇珍。
悔恨与惊惧交织,让他身子都微微颤抖起来。
围观的修士们更是爆发出一阵低低的哗然,不少人倒吸一口凉气。
因为他们都没有看出独眼老道的手段。
看似是在骂独眼老道,实则连带着将他们这些“有眼无珠”的旁观者也一并羞辱了进去。
一时间,人群中不少修士脸上火辣辣的,既有被人当众打脸的羞恼,也有对慕容天嚣张态度的愤懑。
恨不得立马出手,但看见对方的服饰之后,又偃息旗鼓了。
谁都清楚,中州来的世家子弟,身上哪个没有长辈赐下的保命底牌和追踪后手?
今日即便头脑发热,仗着人多将这三人当场轰杀,事后也定会招来其背后家族雷霆万钧的报复。
那种通天手段,足以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权衡利弊之下,众人只能选择忍气吞声,敢怒不敢言。
慕容天见成功震慑住场面,得意之色更浓。
他顿了顿,仿佛犹嫌不够,又用那沾沾自喜的目光指着依旧平静的李争:
“还有你,我算是看出来了。
不过是一幸运小子,本来还以为你多有眼力呢?
结果就这?
还说有瑕疵?你也是个蠢驴!”
李争脸上依旧挂着那抹浅淡的笑容,仿佛骂的不是他。
慕容天的猖狂与笃定,深深感染了一旁的慕容雪。
她此刻已无比确定,表哥这次是真的慧眼识珠,捡了个天大的便宜。
而且,这件价值连城的宝贝,表哥亲口说了是要送给她的!
一想到此,她心中便涌起一阵甜蜜与骄傲,看向慕容天的眼神愈发柔情似水,充满了崇拜。
再转眼瞧见李争,明明被人指着鼻子骂作“蠢驴”,却依旧面不改色,甚至还能笑得出来。
慕容雪心头便无名火起,感到一阵强烈的不爽。
明明这个时候应该后悔、落魄、愤怒、羞愧。
可偏偏都没有。
有的,只是那副让她看着就牙痒痒,恨不得亲手撕烂的、该死的平静笑容。
“你傻了吗?听不懂人话吗?”
“我原先只当你蠢,现在我才发现,你根本就是个傻子!无可救药的傻子!”
围观修士们的注意力,此刻也纷纷从惊愕与愤怒中转移,齐刷刷地聚焦到了李争身上。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
他们没有为他打抱不平。
反而一个个怒视着他。
眼神中充满了鄙夷与失望。
在他们看来,李争这个东陆修士,在来自中州的慕容天面前表现得如此“愚蠢”,简直是把整个东陆修真界的脸都丢尽了!
甚至比那弄虚作假的独眼老道更让人不齿!
独眼老道虽手段拙劣,也算“其心可嘉”。
可青衫修士李争呢?
不仅蠢,还傻!
他们先前还以为李争那份淡然是什么高手风范、胸有成竹。
现在看来,这就是傻*。
“我们都被他骗了!”有人低声怒吼。
“他之前那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全是装出来的!”
“没错!说不定先前那玄阴散人也是被他用什么花言巧语给蒙骗了。那什么‘幽冥魔龙逆鳞’,八成也是假的。”
一时间,先前对李争的几分敬佩和期待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失望与被愚弄的愤怒。
不少先前与李争有过交易的修士,此刻也纷纷面露狐疑。
下意识地检查起自己购得的物品,生怕自己也成了冤大头。
更有甚者,开始恶意揣测,怀疑那德高望重的玄阴散人是否也与这小子串通一气,合起伙来坑骗坊市同道。
整个场面如同一个即将被点燃的火药桶,充满了紧张与暴戾的气息。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李争终于开口了。
他一边鼓掌,一边笑道:
“精彩,真是精彩啊!”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那些对他怒目而视的东陆修士:“
这中州慕容道友嘲讽在下,我任某尚能理解。
毕竟道不同不相为谋,立场有别嘛。
可是,诸位同为东陆修士,为何也对我这般横眉冷对,怒容满面?
莫非任某方才,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罪大恶极的事情不成?”
慕容天双手抱腹,冷眼旁观。
慕容雪有样学样。
‘闹吧,你们这些蛮夷,就知道窝里横,闹得越大越好。’
“哼!你还有脸说!”人群中当即有人怒喝道。
“你还知道自己是我东陆修士?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这蠢货,我们东陆修士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就是!还吹嘘什么眼力过人,我看他根本就是个招摇撞骗的骗子!把灵石退给我们!”
一时间,群情激奋,指责声、怒骂声、驱赶声此起彼伏。
李争仿佛已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他们之前有多么敬畏李争,期待李争打脸中州佬,此刻便有多么愤怒。
那种被愚弄、被欺骗的感觉,让他们将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在了这个“罪魁祸首”身上。
独眼老道也混在人群中,不时添油加醋地附和几句,仿佛自己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面对这千夫所指的场面,李争却依旧神色淡然,仿佛周围那些刺耳的声讨,都与他无关。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些义愤填膺的修士:
“任某摆摊,明码标价,童叟无欺。至于宝物与否,全凭各位道友自行判断。
玄阴散人前辈慧眼识珠,购得魔龙逆鳞,那是他的机缘。
而某些人……呵呵,眼力不济,错失良机,却反过来指责他人,岂非可笑?”
他这话,虽未点名,但所有人都听出,他是在暗讽那些之前质疑他,现在又跟风起哄的修士。
“再说,谁说我眼力差给东陆丢脸了?我一个人脸这么大,看走眼就能给整个东陆丢脸?诸位未免也太看得起在下了。”
李争摇了摇头,目光转向依旧一脸傲慢的慕容天,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
“更何况——谁说我看走眼了!”
“慕容道友,你说这块灵玉本身是件宝贝,甚至远超那独眼老道伪造的青鸾玉佩,此言,任某并不否认。”
此言一出,慕容天脸上的得意之色更浓,周围那些原本还对李争抱有一丝怀疑的修士,此刻也彻底认定了李争就是在不懂装懂,哗众取宠。
只是这一次,再没有出头鸟嘲讽。
独眼老道更是捶胸顿足,一副痛失至宝的模样,引得不少人暗中发笑。
“这块玉佩,其材质,若我所料不差,应是上古时期一种名为‘凝魂暖玉’的奇石核心所化。”
慕容天眉头微皱,心中闪过一丝讶异。
这小子竟然真的有点门道,连“凝魂暖玉”这等偏门之物都能认出来。
李争仿佛没看到他神色的变化,继续说道:
“此玉天生便有温养神魂、聚敛心神之奇效。
若是玉质纯净,完整无缺,再经高明手法祭炼,确是一件不可多得的辅助修炼之异宝。
别说金丹修士,便是对元婴老怪,亦有不小的裨益。
能助其感悟魂道,稳固境界,甚至在冲击瓶颈之时,大大提升突破元婴的几率。”
他微微抬高了声音:“其真实价值,莫说区区一百上品灵石,便是一千上品灵石,也未必能轻易购得。”
慕容天脸色愈发阴沉下来。
既然这小子能像他一样眼光毒辣,准确无误地认出此物的来历和真实价值,那么他先前所谓的“瑕疵”之说,恐怕就不是空穴来风,无的放矢了。
他心中陡然一紧,下意识地将手中的玉佩握得更紧。
再次运起神识,更加仔细地探查起来,感受着那股沁入神魂的温润滋养之感。
没错啊!
这股精纯的魂力滋养何等清晰。
只要将其带回,以秘法浸泡在极阴寒泉之中,便能彻底激发出它的所有潜能,绽放出它真正的耀眼光华。
他眼神一定,心中冷哼:这怎么可能会有瑕疵。这小子定是在故弄玄虚。
“所以呢?”
慕容天强压下心头那一丝不安,冷冷反问道。
那些看热闹的修士,此刻见到慕容天依旧自信满满的模样,心中那种病态的、想要通过贬低同类来抬高自己的扭曲心理又开始作祟。
他们仿佛又找到了嘲讽李争的理由,想要以此来证明,他们东陆修士至少在辨别“真傻”与“假傻”这方面,还是眼光独到的。
然而,李争接下来的话,却如同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慕容天的得意,也让全场再次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慕容道友,你似乎只看到了其表,却未曾看透其里啊。”
“这块凝魂暖玉,确实是好东西。只可惜,它在形成之初,便沾染了一丝九幽冥煞之气。”
“九幽冥煞之气?”慕容天脸色骤变,这个名字他可不陌生。
那是传说中源自九幽地府最深处的至阴至邪之气,对修士的神魂有着极强的侵蚀和污染作用。
一旦沾染,后果不堪设想。
“没错。”
李争点了点头,目光锐利如刀,扫过那枚在慕容天手中散发着淡淡青光的玉佩:
“这丝冥煞之气虽然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却如同附骨之蛆般,深深地渗透进了这块暖玉的本源之中。”
他看向慕容天,眼神中带着一丝怜悯:
“你若是事后真的将此玉放入极阴寒泉之中。
试图以此激发它所谓的真正功效。
那便如同火上浇油。
只会极大地催发和增强那丝九幽冥煞之气的活性,使其彻底爆发出来。”
李争看着脸色有些不好的慕容天,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花了一百上品灵石,买回去的。
不是什么凝魂暖玉。
而是一块能加速让你走火入魔,神魂崩溃的催命符!”
李争顿了顿,看着脸色已然铁青难看的慕容天,一字一句,清晰无比道:
“不出三年,佩戴者必将神魂大损,神仙罔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