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大部队下到下一层,许浩没有片刻停留。
他迅速将精神力渗入到自己第二职业的装备栏中探测项链,精神力集中,将刚刚恢复的能量重新注入。
项链微微一亮,内部的魔法纹路流转,一个清晰的坐标感应在他脑海中成型——那是乔熙的位置,也是他撤退的信标。
紧接着,他又检查了手指上的传送戒指,确认其能量充盈,那幽蓝的宝石闪烁着随时可以激发的光芒。
两大保命神器准备就绪,他深吸一口气,转身毫不犹豫地冲回了刚刚杀出的那片混乱之地。
越是靠近之前战斗的核心区域,怪物的嘶吼声、沉重的脚步声和能量爆炸声就越发震耳欲聋。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和怪物特有的腥臭,混合着焦糊的气息。许浩的身影如同鬼魅,在怪物群的缝隙中穿梭,暗影疾行让他避开了大部分不必要的纠缠。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死死锁定着记忆中罗鸣断后的位置。
终于,穿过一片由花吻蜘蛛和月魔蜘蛛组成的密集蛛网地带,他看到了那令人心胆俱裂的一幕。
罗鸣,那个总是带着憨厚笑容的战士,此刻正背靠着一面斑驳的石壁,浑身浴血,身上的重铠多处破裂,露出下面翻卷的皮肉。
他手中的裁决之杖光芒黯淡,显然已经力战多时。而在他周围,是密不透风的怪物包围圈——几只庞大的血巨人挥舞着石臂,更多的蜘蛛发出尖锐的嘶鸣,最致命的是,一只体型格外庞大的双头金刚正堵在他面前,粗壮的双臂肌肉虬结,闪烁着危险的金属光泽。
就在许浩看到的瞬间,那双头金刚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其中一个脑袋猛地低下,巨大的、覆盖着角质的拳头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狠狠地砸向了已经摇摇欲坠的罗鸣!
“嘭——!”一声沉闷到令人牙酸的巨响。
许浩只觉得眼前一黑,心脏仿佛被狠狠攥住。
他亲眼看见,罗鸣就像一个破布娃娃般被那恐怖的拳力击飞,身体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重重地撞在身后的石壁上,发出一声令人心碎的闷响。
大蓬的鲜血从他口中狂喷而出,溅落在冰冷的石面上,宛如绽开的死亡之花。罗鸣的身体顺着墙壁滑落,瘫软在地,手中的裁决之杖也“哐当”一声掉落在旁。
“不——!”许浩目眦欲裂,发出一声嘶哑的呐喊。他甚至来不及思考,几乎是凭借本能,手指上的传送戒指瞬间爆发出耀眼的白光。空间扭曲的眩晕感一闪而逝,下一秒,他已经出现在了罗鸣瘫倒的身边,浓重的血腥味几乎让他窒息。
他一把捞起罗鸣瘫软的身体,入手处一片滚烫而粘稠的湿滑,那是罗鸣的血。
罗鸣的眼皮艰难地掀开一条缝隙,涣散的目光勉强聚焦在许浩脸上,嘴角溢着血沫,气若游丝地挤出一句:“你……回来……干嘛……”
“闭嘴!”许浩低吼一声,根本没有时间解释。他紧紧抱着罗鸣,另一只手再次按向传送戒指,毫不犹豫地激发了第二次传送!
又是一阵白光闪耀,强烈的空间拉扯感传来。当视线再次清晰时,他们已经出现在了刚刚进入下一层的队伍面前。
(传送戒指的充能消耗,根据传送距离决定,短距离传送并不会将能量消耗一空,而是可以进行多次传送。)
突然出现的两人让队伍一阵骚动,乔熙第一个冲了上来,当她看到许浩怀中气息奄奄、血肉模糊的罗鸣时,脸色瞬间煞白。
许浩小心翼翼地将罗鸣平放在地上,他的动作轻柔,仿佛生怕碰碎一件珍贵的瓷器。
旁边一名反应过来的道士立刻冲上前,双手泛起柔和的白色光芒,一道接一道的“群体治疗术”光环落在罗鸣身上。
然而,那象征着生命与恢复的白光,如同照射在顽石上一般,只是徒劳地闪烁了几下,便悄然湮灭,罗鸣身上的伤口没有丝毫愈合的迹象,生命气息依旧微弱得仿佛随时会熄灭。
“怎么没用!?”道士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慌和难以置信。
许浩心头一沉,立刻从怀里掏出一瓶万年雪霜。
他撬开罗鸣的牙关,小心地将粘稠如冰晶的药液灌了下去。雪霜入口,寒气四溢,但罗鸣的身体除了本能地颤抖了一下,那岌岌可危的血条依然没有任何起色,生命之火仍在风中摇曳。
“怎么会……没用……”许浩喃喃自语,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后脑。
而躺在地上的罗鸣,此刻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费力地喘息着,眼中闪过一丝茫然和困惑。
按照以往无数次的经验,以他刚才受到的伤害,血量早就应该清零,眼前应该白光一闪,灵魂被拉扯回最近的城镇复活点才对。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身体的痛苦如此真实而持久?为什么没有复活的白光?为什么自己还留在这里,感受着生命一点一滴地流逝?
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正从四肢百骸朝着心脏蔓延。
身体的剧痛在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可怕的麻木和虚弱,仿佛整个人都在沉入无底的冰冷深渊。
视野开始模糊,耳边的嘈杂声也变得遥远起来,只有胸腔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提醒着他生命正在不可逆转地流逝
。没有熟悉的白光闪耀,没有灵魂被抽离的拉扯感,只有越来越沉重的眼皮和越来越真实的死亡触感。
罗鸣涣散的瞳孔艰难地转动,试图聚焦在眼前那张梨花带雨、写满惊惶与悲痛的脸上。
他张了张嘴,干裂的嘴唇蠕动了几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风声,最终挤出一句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气音:“我……是不是……真的要死了?”
乔熙浑身一颤,仿佛被这句话狠狠刺中。她猛地扑到罗鸣身边,跪倒在地,颤抖着伸出手,紧紧握住了罗鸣那只冰冷、沾满血污的手。
那只手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力道,软绵绵地垂着。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汹涌地滑落,砸在罗鸣的手背上,与血水混合在一起。
她想说话,想反驳,想告诉他不会有事,但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只能发出压抑的、心碎的呜咽,肩膀剧烈地颤抖着,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
看着乔熙崩溃的模样,罗鸣脸上竟扯出一个极其虚弱的笑容,那笑容在他布满血污和伤痕的脸上显得格外凄惨。“嘿…嘿嘿…”他喉咙里发出两声气若游丝的笑声,像是安慰,又像是自嘲。
他费力地抬起另一只稍微能动弹的手臂,那动作缓慢而沉重,仿佛耗尽了他最后的气力。
粗糙、沾着干涸血迹的手指,颤巍巍地伸向乔熙的脸颊,想要像往常一样,笨拙地替她拭去泪水。
然而,手指只是轻轻碰触到她滑腻的脸颊,留下淡淡的血痕,便再也无力支撑,颓然滑落。“别…哭了……”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死了…也好……”他的目光有些飘忽,似乎望向了遥远的虚空,“像咱们这样…不死不活的…吊着…也没什么意思……”他艰难地喘了口气,似乎连说话都在加速生命的流逝。
最后,他努力将目光重新聚焦在乔熙脸上,那眼神里带着一丝释然,更多的却是深深的歉疚和不舍。
“这下……要叫你自己…面对…这么多闹心的事儿……”他停顿了一下,积攒着微弱的气息,用尽最后的力气低语道,“委屈…你了啊……”话音落下,他眼中最后的光彩彻底黯淡下去,那只被乔熙紧握着的手,也彻底失去了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