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徐彦辉拎着从范县带来的土特产看望了老太太。
跟霍余梅说的一样，老太太的精神状态确实不太好，给人一种行将就木的感觉。
霍继国的家里，徐彦辉和霍继国都是满脸的愁容。
程晓雅和霍余梅都坐在沙发上，也是忧心忡忡。
屋里烟雾缭绕。
“大哥，不行就试试中医吧。”
最终还是徐彦辉打破了沉寂。
都说中医比西医神奇，奇迹往往都是出现在老中医的手里。
霍继国扭头看了看他，却又无奈的摇了摇头。
“还记得你跟我谈论过《遥远的救世主》这本书么？”
徐彦辉微微一愣，默默的点了点头。
他好像知道霍继国要说什么了。
在《遥远的救世主》里，有一段专门关于父母的剧情。
其中阐述的理论虽然有些离经叛道，也不为绝大多数人所认可，但是徐彦辉和霍继国却是非常的认同。
“大哥，咱们俩的思想不能代表多数人的思想，李艳丽姊妹两个是绝对不会同意这个观点的。”
霍继国凄楚的笑了笑。
“不然呢？她们也是无计可施了。”
徐彦辉不禁皱起了眉头。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沉重而压抑的静默。
“大哥，”
徐彦辉的声音有些干涩。
“书里丁元英的想法，你我是认同的。但这想法···太离经叛道，别说社会大众，就是身边最亲的人，也未必能接受。”
他担忧的看着霍继国。
霍继国靠在沙发背上，凄楚地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无尽的疲惫和一种认命般的苍凉。
“不然呢？她们已经无计可施了，用尽所有医疗手段拖着？那不过是一种情感上的自我安慰，只能给妈带来无尽的痛苦。”
徐彦辉能理解霍继国的想法，甚至内心深处也倾向于那种让生命保有最后尊严的“顺其自然”。
但现实是复杂的绳索，紧紧捆绑着每一个人。
霍继国的身份本身就特殊，几十年没有守在父母身边尽孝。
如今老太太病情危重，生命可能真的走到了医学难以挽回的尽头。
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果由他这个“缺席”了几十年的儿子，站出来提出“放弃过度抢救”、“让母亲体面离开”的观点，无异于在平静的水面投下巨石。
李艳丽姊妹俩必然会对霍继国产生巨大的反感和抵触。
这不仅仅是观念冲突，很有可能会演变成情感上的指责与撕裂。
《遥远的救世主》里，丁元英说得冷酷而清晰：如果他的父亲在医学上已经没有抢救的必要，那就让他去死。
这句话，像一把锋利的刀，割开了温情的面纱，直指生命伦理的核心。
正常的子女，谁能在亲人弥留之际，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那需要承受何等巨大的心理压力和道德审判？
但丁元英有自己的理论支撑。
他坚信，当生命只剩下痛苦不堪的苟延残喘，当尊严被各种冰冷的仪器和插管无情剥夺，让亲人“体体面面”地死去，才是对生命最后的也是最深的尊重。
这并非冷漠，而是一种更深沉、更理智，也因此更显残酷的爱。
但是有几个人能做到理解丁元英的做法？
所以窥探到天道也仅有丁元英一个人而已···
徐彦辉看着霍继国，知道他心里认同丁元英，却也深陷于亲情、愧疚和现实的泥沼之中。
提出那个观点需要勇气，而承受提出后的风暴，需要更大的勇气，甚至可能背负一生的心理重担。
“话是这么说，”
徐彦辉叹了口气，声音压得很低。
“可这‘顺其自然’四个字，由你来说，太重了。”
霍继国没有再说话，只是低头默默的抽着闷烟。
程晓雅和霍余梅也是无奈的苦笑，她们俩更多的是在为霍继国担忧。
霍继国的身体本身就需要静养，心情对他尤为重要。
可是现在却整天为老太太的身体忧心忡忡，非常不利于他自己的健康。
他的时间本来就不多了，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弥足珍贵的···
或许霍继国的癌症已经无药可医，但是快快乐乐享受剩下的时光对他来说也是一种幸福。
霍余梅和程晓雅作为这个世界上最在乎霍继国的两个女人，当然不希望他在生命的最后时光还要承受这样的痛苦···
霍余梅看了看霍继国和徐彦辉，然后轻声说：“大哥，要不我去跟李艳丽谈谈？”
霍余梅想的非常清楚，与其让霍继国落下这样的骂名，还不如由她这个外人开口。
就算李艳丽姊妹俩埋怨她，她也不在乎。
为了霍继国，她承担点骂名真没有什么。
“你不能去，还是我来吧。”
霍继国宠溺的看了看霍余梅，知道她是为自己好。
但是自从三十多年前霍余梅进了他的这个家门，他就没想过要让她来帮自己背任何的黑锅。
妹妹需要的是他的庇佑，他应该是霍余梅的保护伞，而不是反过来。
霍余梅从来都没有违抗过霍继国的话，她只能担忧的看着他，无奈的叹了口气。
徐彦辉想了想，然后跟霍继国说：“大哥，我觉得还是我去吧。李富丽好哄，就算是李艳丽也不是听不进道理去的女人，大不了就是被她骂一顿拉倒。反正我脸皮也不值钱，骂就骂了。”
霍继国静静的看着他，忽然笑了。
他轻轻的拍了拍徐彦辉的肩膀，笑着说：“到底是当兵出身，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放到战场上，如果需要你去堵机枪眼，我觉得你百分百不带一丝犹豫的。”
徐彦辉微微一愣，苦笑着摇了摇头。
“你也太高看我了大哥，说实话，我还真不确定我到底有没有堵机枪眼的勇气···”
“会的，一个人的本性是不会改变的。”
霍继国笑着看了看徐彦辉，然后扭头跟程晓雅说：“炒个小菜吧，我跟小徐喝点儿。很久没喝酒了，今天正好小徐也来了，机会难得。”
程晓雅温婉的笑了笑，然后就起身和霍余梅一起去厨房了。
她现在的心态很好，就像医生常说的那样，让霍继国想吃点什么就吃点什么，想喝点什么就喝点什么···
···
晚上，徐彦辉并没有去找李富丽，而是住在了霍余梅的家里。
主要是徐彦辉还没有考虑好怎么跟李富丽姊妹俩做工作。
沙发上，霍余梅给徐彦辉沏好茶，然后娴静的陪着他坐着。
“想什么呢？”
这个小区已经恢复供暖了，所以霍余梅踢掉拖鞋，把脚丫儿蜷缩在了沙发上。
今天的徐彦辉有些反常，对霍余梅雪白的小袜子居然视若无睹。
这就有点反常了。
霍余梅调皮的把脚丫儿在徐彦辉的身前晃了晃，一脸的坏笑。
“哟，大流氓良心发现了？”
徐彦辉生无可恋的瞥了她一眼，一脸的哀怨。
“不是，大小姐，我正为怎么做李艳丽的工作烧脑呢，咱能不能不这么调皮？”
“呵呵，我记得某些牲口的贼眼珠子就算是天塌下来也不耽误看人家大白腿的，怎么今天从良了？”
徐彦辉无奈的叹了口气，伸手把霍余梅的脚丫儿拨到了一边。
“我觉得还是找个老中医调理一下比较靠谱。身体就像是一台机器，运转了几十年了，想要完全修好的可能性不大，但是要想保养一下多运转一段时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霍余梅笑着扒拉了下徐彦辉的脑袋，满意的点了点。
“嗯，不错，脑瓜子还没全塞满大白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