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紫薇宫忽生暴雪,半米内不能视物……”
“报……地面御林军已全部失联……御林军指挥使失联……”
“报……秘书丞失联……”
“报……受暴雪影响,紫薇宫与外界失去联系……”
……
一道道瘦削矮小的身影在巨柱之间来回穿梭着,尖利嘶哑的声音在殿堂内此起彼伏。
然而,传回来的的消息却一个比一个坏。
金銮殿内,大火烛烛光摇曳,让一位位身着朱紫的皇室内官面色阴晴不定。
延嘉皇帝高坐于龙椅之上,整张脸则完全隐没于暗处,脸上的表情叫人看得不真切。
焦躁和不安在偌大的宫殿内滋生蔓延。
那在烛光间不断摇晃的阴影仿佛要随时压过来一口将人吞掉。
良久之后,皇座之上传来声音。
“内府督尉何在?”
自暗处走出一人,身着铠甲,身披猩红披风,大步流星行至殿中,单膝跪地,抱拳回道:
“臣在!”
“御林军指挥使是你的部将,说说他为何失联?”
内府督尉继续抱拳,俯首:
“回禀陛下,刘昭此人对陛下最为忠诚,决然不可能背叛。依微臣之见,这趟风雪来得蹊跷,或许是朝廷的高阶异种出手了,那刘昭恐已经……”
内府督尉话及此处,便不愿意再说下去了。
殿内朱紫顿时炸开了锅,交头接耳。
殿内一时间影影绰绰,如同鬼蜮。
“肃静!”
自丹陛之上传来一声呵斥,一位白面无须、身着大红蟒袍的白发老者探出脸来。
他目光灼灼如雷电,逼得所有与其对视之人纷纷低头。
金銮殿内,气氛顿时一滞。
“能轻易杀死一位乙级异人的必然是甲级异人,可是方绩恪被晏掌教引开,鸿崖须留守大明宫,靖厄府那两小子又被太上皇牵制,所以来得是谁?有谁能告诉我?”
地下鸦雀无声。
皇座之上传来一声冷哼,旋即便是点名。
“内府督尉,你说!”
内府督尉闻言直接改跪为趴,五体投地,他极力控制极度颤栗的身形,回道:
“回禀陛下,微臣斗胆猜测,来得必定是靖厄府中的一位,这也就意味着太上皇或许已经……”
“大胆!”
“住口!”
“放肆!”
……
一时之间,从黑暗中探出来多张脸来,他们面容阴沉,或者惊恐扭曲,或者愤怒,或者不可置信……
然而,内府督尉只是继续保持着五体投地的姿势,并不为所动。
一袭朱袍自黑暗中冲进火光里,跪倒在地,高呼:
“陛下,太上皇登顶甲子已然百年,此番前往长安是为振我皇室宏威,怎么可能轻易落败,内府督尉妖言惑众,动摇军心,微臣请求陛下严惩!”
“请求陛下严惩!”
……
一时之间,又从黑暗里冒出数位朱紫,伏地高呼。
内服内府督尉只是冷笑。
都这时候了,文官还是热衷于自欺欺人,仿佛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也是,这所谓金銮殿本就是一比一复刻了紫薇宫金銮殿,如今大明朝的肱骨之臣尽都被困于地下不见天日,却还能煞有介事地上朝议事,可不就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吗?
皇帝垂拱而至几百年了,这群人包括皇帝本人还是热衷于此,也是……吊诡!
文官的诉求并没有得到皇帝的回应,皇座之上,又传来威严之声:
“内府督尉,皇室武力都由你掌管,说说目前形势之下,该如何维系殿上之人的安危?”
内府督尉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好在陛下本人在这场真人扮演游戏里还没有走火入魔。
他沉吟片刻,认真回复:
“回禀陛下,眼下当务之急便是调遣全国秘密力量进京勤王,退一步则是就地制造动乱,好令朝廷自顾不暇,以减轻紫薇宫压力。”
“另外,诸位皇子公主需尽快送离紫薇宫,以防不测!”
文官们没有得到皇帝的理会,已经让他们尴尬不已了,如今内府督尉居然说出放弃大明宫的混账话,这是将刀把子亲手送到他们的手中。
皇帝还没有表态,黑暗之中又窜出来数位朱紫,当先一位老者痛心疾首:
“陛下,紫薇宫是我皇室根基之所在,放弃皇室就是自居坟墓、自断根基,我大明皇室正统将不保,大明皇室真就不复存在了啊……请陛下三思啊!”
“没错,我们还没输,太上皇兴许正在长安大杀四方,晏掌教兴许已经诛杀了方绩恪……一切未成定数,不能轻易言败啊,请陛下三思啊!”
“世祖皇帝历经千辛万苦方才复国,大明江山易主,我等本就是罪臣,如果连皇室最后的基业也要拱手相送,我等有何颜面去面对列祖列宗和世祖皇帝?”
……
文臣们的呜呼哀哉响彻金銮殿。
内府督尉被视作狼子野心、通敌卖国之辈,遭到所有人的孤立。
而皇帝陛下一言不发,仿佛死过去一般。
啪!
门外有脚步声传来。
紧随而至的就是金銮殿骤然间亮堂起来,一盏盏白炽灯彻底驱散了金殿内的鬼魅气息。
突如其来的亮光让金殿内的所有人纷纷以袖遮面,不敢直视。
一袭衰老腐朽的身形拄着拐杖出现在金殿门口。
老头太老了,皮肤松松垮垮,老人斑密密麻麻,身形佝偻到像小孩。
然而,不管是坐在皇座上的延嘉,还是跪了一地的文武大臣,无一人敢于轻视老头。
延嘉起身,大步流星穿过满地的大臣,躬身扶住来人,他低眉顺眼地安抚:
“皇叔,您怎么来了?都是小事,朕可以应付得来!”
那老者一把推开延嘉帝,他蔑了一眼,又转头看向大臣们,拐杖戳地戳出了火花。
浑浊的眼睛扫过所有人,声音却异常洪亮:
“我要是再不来,这金銮殿就成老鼠窝了,一群不知所谓的狗屎,真以为……”
老者说到此处,忽然一滞,浑浊的眼睛居然明亮起来。
他转头好奇地瞅瞅延嘉帝,又瞅瞅满地的大臣和作为梁柱的72根大金柱,啧啧称奇。
延嘉帝察觉出了皇叔的异常,甚是不解。
老者将拐杖一扔,抬腿轻快地迈过门槛,在大臣群里穿梭着,每经过一位都会报出对方的名字。
而那群朱紫往往重重点头之后,立即磕头,口呼:“大宗正安!”
这时候,老者就会俯身拍拍对方的肩膀,嘴里念叨着“安,安!”
问完所有人的姓名,老者已经上到丹陛,用力拍了拍了黄金皇座。
这一举动不仅仅让大臣们呼吸加急促,延嘉更是面色阴沉。
他面色紧绷,咬牙道:
“皇叔,您究竟所为何来?”
那老者背着手,目光玩味,腰杆子居然挺得笔直,只是他的眼神太过明亮,太过陌生了,竟然让大臣们心生惴惴。
而作为乙级异种的内府督尉已经意识到了什么,身体已经开始发颤。
老者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朗声道:
“这次前来,自然是为了……
恭送陛下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