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马岛海域,倭国海军旗舰安宅船‘八幡丸号’。
海部义久傲然立于船首楼最高处,双手扶栏,如同俯视蝼蚁一般,低头看着前方浓雾中若隐若现的高丽船队。
他身材并不高大,但骨架粗壮,面容粗犷,一道狰狞的刀疤从右眉骨斜划至左脸颊,眼神满是目空一切的狂妄。
身上穿着一套华丽的大铠,猩红的阵羽织在咸湿的海风中猎猎飞舞。
此人的确有自傲的本钱,身为海部宗贞的亲弟弟,海部义久可不是朴男生那样的纨绔,而是有着实打实军功傍身的。
倭国诸侯内战期间,海部宗贞负责总领全局,而海部家的舰队都是由海部义久打理,在海军中颇有声望。
“哼!”海部义久从鼻孔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这就是让兄长忧心忡忡的奉国海军?”
“就凭这些龟爬一样的破船,他李彻也敢扬言,要灭我大和国?”
为讨李彻的欢心,三国联军的船队挂的也是奉字旗,故而海部义久便将这些高丽战船当做了奉军主力。
属于是打了个奉协军,就觉得自己赢麻了。
身旁侍立着几名副将,其中一名最为谄媚的矮胖副将立刻躬身附和:
“将军大人明鉴,那奉国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您看他们的船,笨拙迟缓,连火炮都没有,只配在近海打打渔。”
海部义久没有回话,目光扫过对面体型庞大却显得臃肿的龟船。
尤其是看到龟船的床弩奋力射出一支弩箭,在空中划出一道无力的弧线,远远未及己方舰队便软绵绵地坠入海中,溅起一小朵水花。
这一幕彻底引爆了他的轻蔑,忍不住放声狂笑起来:
“哈哈哈哈!一群废物!连火炮都没装载的废物!用这些破烂玩意儿来打海战,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副将连忙拍马屁:“将军大人神威盖世,奉国鼠辈,不过土鸡瓦狗,海部大人实在是多虑了。”
“他老人家让您守住对马岛一个月,以便说服国内各大名集结兵力,但依在下看,何须一个月?今日,便是奉国海军的末日!”
海部义久闻言,顿时蹙起了眉头,冷然看向说话之人:“狗一样的东西,在胡说什么?我兄长是什么人,岂是你能质疑的?”
那副将愣了愣,没想到海部义久说变脸就变脸,顿时心生惶恐,连连鞠躬道歉:“嗨!将军赎罪,是在下多嘴了!”
海部义久冷哼一声,随即话音一转:
“不过,你说的也不是全错,如今的兄长太过谨慎了。”
“等本将军全歼了眼前这股奉国主力,就等于斩断了奉国伸向海洋的爪子。”
“到时候,本将军亲率我大和武士,乘胜追击,兵临奉国本土......五个月!不,三个月!”
“只需三个月,本将军就能踏平奉国,将那奉王李彻的脑袋,挂在京都的城楼上示众!”
他越说越兴奋,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征服奉国的辉煌景象。
周围的副将又是一阵吹捧,为数不多的几名副将面露忧虑之色,但很快就掩饰下去了。
之前的情报中,很多渔民和水兵可是都见过奉国的战船的。
都说那些战船形如飞剪,来去如风,远远地只能看到一道黑影疾驰而过。
而如今,对面可是一艘这样的战船都没看到。
但没人敢在此时驳了这位新贵的面子,故而只能闭口不言。
谁不知道海部义久的亲兄长如今在京都只手遮天,乃是比天皇陛下权柄更大的人物?
“传令!”海部义久拔出腰间的太刀,刀锋指向前方的高丽船队,“各舰,右满舵!侧舷对敌!”
“让这些不知死活的奉人,尝尝我大和火炮的滋味!”
随着令旗挥舞,号角声起,庞大的倭国舰队开始灵巧地转向。
一艘艘关船将修长的侧舷对准了冲锋而来的高丽船队,侧舷的炮窗纷纷打开,露出了黑洞洞的炮口。
那是倭国自制的臼炮,被称为国崩炮。
这种火炮铸造较为粗糙,射程近,精度差,发射的多是石弹或霰弹。
但在海部义久看来,对付眼前这些连火炮都没有的‘奉军’,已是绰绰有余。
此刻,由于双方都在拉近距离,加上浓雾弥漫,两军阵线已经贴得非常之近。
这个距离,对于国崩炮来说已经足够了。
海部义久狞笑着,太刀狠狠劈下:
“开炮!!!”
轰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炮声瞬间响起,浓雾被炮口的火光搅动得翻腾不息。
无数石弹和密集的铅弹如同死亡的蜂群,呼啸着扑向冲锋在最前方的几艘高丽龟船。
石弹狠狠砸在龟船木质穹顶上,木屑飞溅,就连加固的铁板都被打得凹陷变形,发出刺耳的金属扭曲声。
更可怕的是那些霰弹,如同暴雨般泼洒在甲板和船楼上,正在操作床弩的水手士兵们猝不及防,瞬间被扫倒一片。
哀嚎声骤然回荡起来,听得周围的几艘战船上的士兵毛骨悚然。
船楼则被数枚石弹集中命中,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在海面上摇摇欲坠。
三国联军本就军心不稳,遭此炮轰后士气更降,明明龟船主体未受损,却因为恐慌而完全停摆。
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许多士兵丢下武器,抱头乱窜,船只几乎失去了控制在原地打转。
其余未被炮火重点照顾的战船,还试图用床弩还击。
但弩箭呼啸着飞出,要么远远落入海中,要么勉强够到倭船,却只钉在船板上,未能造成有效杀伤。
寥寥几支射程够的,也因精度问题打了个寂寞。
旗舰上,李纯臣死死抓住船舷,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看着己方瞬间陷入混乱的局面,眼神却异常冷静,甚至带着一丝疯狂、
“传令!”李纯臣双目猩红地嘶吼着,“放弃远程,放弃床弩,所有船只全力加速,给本将贴上去,撞上去!”
“接舷!接舷!”
“跟他们拼近战,只有贴上去,我们才有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