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点外，天色已经泛白。清晨的阳光透过厚重的围墙照进来，却无法驱散人心里的阴影。林风沉默地站在角落，身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完毕，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大碍，可他知道，真正难愈合的不是肉体。
回来之后，其他人看着他和林惠茜始终没说话的模样，再加上白薇薇神色凝重，也都识趣地找了借口散开了。几名队员甚至互相对视一眼，压低声音嘀咕了句“有点不对劲”，便悄悄离开了避难所的中庭。
林风目送他们离去，然后转身望向白薇薇。他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走上前去。“薇薇，我能跟你单独谈谈吗？”白薇薇点头，转身走向避难所后侧一处空房，没有任何犹豫，也没有回头。
门一关，四下顿时安静。林风站着，白薇薇则靠在窗边，目光平静地看着外面的断壁残垣。她轻声问：“你和她……是不是已经发生过什么事情了？”
林风呼吸一顿，没有躲避，也没有撒谎。他垂下眼帘，缓缓点了点头。“我们那天夜里……的确在一个帐篷里过了一晚。”他语气低沉而缓慢，不带情绪地讲述起来，“前一天下午，我们遭到埋伏，对方三个c级能力者设了陷阱。惠茜为了救我，替我挡了一击……她几乎失血过多当场死掉。”
“我也撑不住了，是最后吸收了两枚晶核才勉强恢复行动力。”他抬起眼睛，直视白薇薇，“如果那天晚上我们任何一个人倒下了，现在都不会站在这里。”白薇薇没有出声，她只是静静地听着，像是在听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良久，她问道：“所以……那晚你们在一起，是因为情绪失控？”
林风摇头：“我不知道。”他声音有些哑，“那不完全是冲动。其实在很久以前，我就察觉了她对我的感情。而我对她，也不是完全无动于衷……只是一直没有面对。”“那你现在，是不是也还——”白薇薇想问什么，却又咽了下去。她闭了闭眼睛，像是让自己冷静下来。
林风走近一步，却又停住。他的语气里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沉重与坦白：“薇薇，我从来没有骗你。我真的……不想伤害你。可在那个夜晚，在那种快死掉的时刻，我只想抓住活下去的一点温度。”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背叛，但我……不后悔救她，也不后悔活下来了。”白薇薇苦笑了一下，眼角却泛起一丝红润。她望着他，目光复杂：“你知道最让我难受的是什么吗？”林风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不是你和她发生了什么，”她轻声说，“是你对我坦白的时候，我发现你并不挣扎。你只是累了，疲惫到连解释都不再用力了。”这一句话，像一把钝刀，一寸寸地剖开林风心底最脆弱的地方。
他喉咙哽了一下，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不是不挣扎，而是这一路太多次在生死线上翻滚之后，他连解释都不知该如何开口了。屋外的风又起了，带着残雪的冷意轻轻拂过窗棂。白薇薇轻轻吸了口气，然后平静地说：“我不会逼你，也不会质问你。我只是需要时间。还有……你自己也需要搞清楚，你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说完，她迈步走了出去，步伐平静，却没有回头。林风站在原地，像是被什么按在地上，动弹不得。直到脚下那一点阳光，终于落在他指尖，却丝毫没有温度。
天色亮了，但是安全点一片寂静。林风坐在床边，盯着手中那枚薇薇送给他的金属吊坠，已经磨得边缘发亮。他握了很久，终于站起身，披上外套，走出屋子。
他敲响了白薇薇的房门。门打开的一瞬，白薇薇的眼神依旧平静，没有惊讶。她看着他，似乎早已预料到他会来。林风没有开口，只是郑重地从怀中取出一件东西——他随身携带的小型战术匕首。他把它轻轻放在她手心。
“这是你三年前给我的第一件装备。”他低声说，“你说，‘我们可能随时会死，所以得相信彼此的后背。’”白薇薇垂下眼，看着那柄沾过无数怪物血的刀。“我信过，也一直都信。”林风语气低哑，“可是我也变得懦弱了。在那晚，我害怕失去，害怕孤独，害怕明天醒不来……我没能坚守你交给我的那种信念。”
他抬起头，眼神里再没有躲避：“如果你今天想走，我不会拦你。可我要让你知道——我不是来道歉的，是来告诉你：你要的答案，我想好了。”“我会处理好和林惠茜之间的事，不是推开她，不是否定她，而是处理清楚。清楚地面对过去，清楚地做出选择。我已经在生死线上逃回来太多次，不能再让你一个人承受等待和误会。”
“所以，”他走近一步，低声道：“这一次，我希望你别只是看我活着回来，我希望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把你也带回来。”白薇薇没有立刻说话。她只是低头，静静看着手里的战术匕首。那是她亲手递给他的，如今，又回到了她手中。
良久，她叹了口气：“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没发火吗？”林风摇头。“因为你还活着。”她望着他，目光终于柔和下来，“我生你的气，是因为你活着，却不再是我认识的林风。”
“现在……你又有点像他了。”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把匕首揣回自己口袋，转身进屋。门没关。林风站了会儿，轻轻吐了口气，然后迈步走了进去。
这天下午的时候，营地气温骤降，天色阴沉。林风和白薇薇从安全屋走出来的时候，正碰上张琳琳和赵磊在分配今天的任务。林惠茜站在稍远处，低头翻着武器包，神色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
“哟，老林，你们俩终于一起出现了啊。”张琳琳扬了扬眉毛，笑得意味深长，“昨晚……谈得怎么样？”她话音刚落，周围几个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不动声色地看了过来。
白薇薇没有接话，只是低头检查自己的手套。林风笑了笑：“任务前别乱带节奏。”“嗐，我就是担心你们仨关系绷太紧，万一打起来怎么办。”张琳琳说着，还拍拍林风肩膀，“别太拼命了啊，大英雄，昨天你那句‘我会回去’，我们全听见了。”
空气顿时安静了几秒。林惠茜闻言抬起头，视线在林风和白薇薇之间扫过一圈，神色不变，但手指却下意识握紧了一点。她没有说话，只是把弹匣合上，合上武器包。
赵磊咳了一声，试图打圆场：“哎呀哎呀，这年都过得不安稳，咱们还是聚焦正事吧。今天小队分三路侦查，林风你们带一组去北边废桥——白薇薇和你，林惠茜归我带。”“我和白薇薇一个小组，你把林惠茜也给我吧，刚好我们一路上聊下”林风回头看了她一眼，白薇薇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林惠茜低声道：“好，别让别人看笑话。”林风神色微动，但什么也没说。众人陆续出发时，林风看着白薇薇走在前方，背影一如既往冷静、坚定。他知道，那道背影已经不再只是等待着他，而是在观察他，重新衡量这个决定是否值得信任。
他也知道，林惠茜没再试图靠近，是她在给自己留最后的尊严，也在给他空间。风吹过废墟边缘，带着点汽油与尘土的味道。三人走在一条破旧的柏油路上，脚步声在空旷中回荡。
没人说话，沉默快要凝成一块石头。林风清了清嗓子：“……我们顺着道路检查下猎食者有没有追过来。”“是吗？”白薇薇语气淡淡，“那就先别说话了”
林风像抓住了什么机会，试探着说：“哎你们有没有发现，末世之后粉色指甲油其实是种奢侈品。”
“比晶核还稀缺。”林惠茜接道。“比你坦白更稀缺。”白薇薇冷不丁冒出一句。
林风“呃”了一声，老实闭嘴了。林惠茜摇头，轻声说：“不是，我就是……想知道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很幸福。”
这话一出口，林风又开始头疼了。白薇薇却一反常态，没有翻脸，也没有冷笑，只是低头走了一步，说：“是啊，很幸福。那是末世之后，我最像个人的一段时间。”风有些大，把她发丝吹到林风脸上，他下意识伸手帮她拨了拨。
白薇薇忽然停下脚步，抬头看了林风一眼，声音轻，却字字分明：“你再这样，我就以为你还在选择我。”林风脚步一顿，像被一句话砸中了心口。他张了张嘴，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空气像被什么紧紧压住了一样沉重。
白薇薇没有等他开口，转头看向林惠茜，眼神并不锋利，却带着某种锋芒藏在鞘中的冷意：“我不喜欢你。至少现在，还不。”林惠茜怔住，手指下意识握紧了武器的背带。
“但我现在，”白薇薇顿了顿，语气变得缓了些，“不讨厌你了。”“……啊？”林惠茜的声音很轻，有点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不装。”白薇薇看着她，“你够狠，够果断，也真的救了他。我没资格否定一个连命都敢豁出去的人。尤其，是为他。”
林惠茜没有回避，只是低低地说了一句：“我从没想从你手里‘抢走’他。”“我知道。”白薇薇点头，“你不抢，是因为他自己动了。”
林风脸色一变，“薇薇……”“我没在骂你。”她看了他一眼，眼神带着倦意，“你不是烂人，只是……人。”
风声吹过几人之间的距离，地上落满焦黑的枯叶与弹壳残片，像他们各自破碎又无法完全舍弃的心。白薇薇继续道：“我承认你值得在我们身边。但你要是再让他受伤——不管是身体上的，还是心里的——我第一个弄你。”
这句话没有怒意，反而更像一种告别过去的仪式感。林惠茜点了点头，目光沉静：“好，我答应你。”林风叹了口气，想打破这沉默带来的压迫感，苦笑着说：“你们能不能别像我已经死了，在分遗产？”
这
句轻松的话终于让气氛松动了点。白薇薇回过头来，眼神复杂地看着他：“死了也活该。”林惠茜补刀：“要不是我把你拉回来，你现在估计在那片废墟底下长蘑菇。”
“……行了，我知道我感情债太多，我错了还不行吗？”林风举起手，像是在向战火投降。
两人对视了一眼，居然难得地同时笑了笑。“你不是错。”白薇薇轻声说，“只是我们三个，都没准备好。”
说完，她大步向前走去，身影仍旧挺直，只是脚步比刚才慢了半拍。林惠茜看了看林风，轻声问：“她……会慢慢原谅我们吗？”林风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着前方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低声道：“我希望她能原谅……但我更希望，有一天她能真的放下。”
三人继续向安全区走去，身后是焦黑的废墟与沉重的回忆，而前方，是一道缓缓亮起的晨光。这一路，不会轻松。但他们已经开始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