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比人总是要气死人的。
当初的刘星，就是现在的自己。
刘星现在的谦卑只是赵玉龙刻在他脑子里的余威。等到他发现自己远比赵玉龙强大，形势就会完全反过来。
赵二并没能成为军人，他的生物技能是水性皮肤，也就是鱼人，可能和这家伙进化时正在有天龙文明技术的养鱼场挑鱼有关，因此他被分配到了鱼人族管理的海洋局工作。
运输机起起落落，新人类还在陆陆续续地送来。赵玉龙已经在原地站了五个多小时，但他居然没有感到丝毫的疲累。自己身体强大到了这种程度，他似乎应该好好感谢出现在电视里的那个杀千刀的家伙。
但他对那人只有满腔的恨意。
赵玉龙原本以为自己是个彻头彻脑的恶人，他在心底无数次诅咒父亲早点死，但当父亲真的死了之后，他才发现自己根本一点也开心不起来，甚至愿意用自己的命换他的活。
纵观他的一生，父亲的过度严厉，母亲的过度溺爱，养成了他这种欺软怕硬、贪慕虚荣、好吃懒做、逃避责任的性格。一进花市一中，他就开始巴结校长的儿子朱文博，仗着朱文博的身份狐假虎威，拉帮结派，欺负弱小，直到遇到易晓林这块茅坑里的石头，才吃了大亏。
但自己上了高中仍未收敛，与其它班的女学生谈恋爱，还搞大了人家的肚子，若不是对方偷家里钱做人流被发现，自己还在为爽过不用付任何代价而沾沾自喜。结果不仅被父亲打到住院不说，还因为影响极其恶劣被一中开除。
就算上了职高，赵玉龙也没有悔过自新，而是继续用自己那算得上英俊的脸勾引那些涉世未深的女孩子，当然，他做足了保护措施，没有再发生过未婚先孕的事情。
他突然想起初中时班里那几名佼佼者。
秦台白不用提，他现在是一个世界级势力凤凰文明的首领人物，加上英俊高大的外表，全世界的女人有一半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而原来那个从偏远小农村来的小个子，易晓林，也只能在新闻里见到他那吃了饲料似的飙长到两米多的庞大体格了。
自己的浑浑噩噩度日，沉溺于人类最低级的欲望的时候，他们一直在努力。
直到看到父亲两鬓斑白，容颜苍老，他才幡然醒悟。回想起自己的平生，他恨不能狠狠抽自己几个耳光。
天边亮起一线朝霞的暧红。天上终于没有运输机来回了。
密密麻麻的新人类排成整齐的队伍，看向中央缓缓升起的平台。
逐级减小的平台上，仅仅站着一个人，一个漂亮的女人。
正是代替了赵老的元帅之位的赵梦虹。
“世界逢此剧变，每个人都失去了自己的亲人、朋友。”她缓缓开口，语气里满是悲痛的颤音：“根据初步大概的统计，世界上人口仅剩十五亿，华夏区三十二亿人口，幸存八亿。”
“这次的事件完全是一个疯子科学家和他的团队所作所为，虽然那个疯子已经自杀，但他身后的团队、支持者我们也会揪出，一个也别想逃脱法律的制裁，相信很快就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虽然我们幸存的人的确如那名疯子所言，所谓的救世菌使人类变得更强大，但如果可以重来，我宁可不要！”她声音如黄鹂泣血，令人悲怮莫名。
“但事情已经发生，人死也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还是要将日子过下去。”
“在此，我们要将所有幸存的人类集合起来，为我们，为死去的亲人朋友，重建我们的世界。”
“相信在场的各位，都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我们在经过救世菌的进化后，都拥有了强悍无比的身体，和一种或数种特殊的生物能力，若按你们所看的电视剧、电影和小说而言，就是异能。”
“而聚焦在这里的，都是有着强大的战斗天赋的新人类。”她拭了拭眼角的泪：“你们，将会是新的人类世界的保护者，军人。”
“我不想参军！”台下，一个宏亮的声音响起，顿时，一片附和之声。
“为什么？”她看着台下一个黑点，反问：“就是因为我们之前的国家和势力不够强大，没有保护好人类，才让那个疯子科学家趁虚而入，你们还想让同样的悲剧再次上演吗？还想失去更多的亲人朋友，甚至自己的生命也因此失去吗？”
“而且，我们已经与全世界幸存的政权达成一致，建立了一个统一的政权：万众国。我们军人，面对的敌人不再是同类，而是任何威胁到人类生存的敌人！”
“而且，你认为那些没有被选中参加军队的人，他们就没自己的使命了吗？”赵梦虹道：“他们也要为人类的重生而努力。”
“现在人口锐减，所有产业都陷入瘫痪，百废待兴，他们的工作，一点也不比你们轻松。”
“不愿意加入军队的，可以现在提出。之后你们有两个选择：一是留下，服从我们的非军职业分配，二是脱离这个社会，做一个自由人。”
“不愿意加入军队但愿意服从其它职业分配的，请出列，到旁边的分配室登记。”
数百人出列，朝着旁边走去。
“想要脱离社会，做一个自由人的，请举手。”
有数十人举起了手。
“丑话说在前头。”赵梦虹话锋一转：“决定脱离人类独自生存的，就视为丧失个人的任何政治权利。遇到被袭击或者被杀，还有各种突发状况，国家没有义务救援和保护，也不会为你声张正义。而且，自由人必需要在划分出的自由区生活，与人类社会隔绝，不得踏出区域半步，否则视为非法入境。”
那举手的数十人，都悄悄地将手放了下去。无一人再举起。
赵梦虹微微一笑。笑容充满了治愈：“好了，既然所有人都决定留下，那么，请大家随我报的号码顺序，依次进入军营登记。”
“四组序列数中的头位为零零的，请排队进入军营。”
“头位为零一的，请进入。”
……
太阳升起又落下。照明塔一一被点亮。赵玉龙估计了一下时间，自己已经站在这里足足一天半，三十几个小时，但神奇的是，他居然没有任何疲累和饥饿、口渴的感觉。
一座照明塔上，杨老戴着氧气面罩，呼吸急促而激动地看着下方的队伍。
他的儿子，赵国豪站在轮椅后。像他们这样的高层，都可以决定是否自愿接受进化，在赵老的强硬命令下，他接受了。
现在他才终于知道，为什么赵老和一众长老院的人，明明知道宁玉碎的救世菌计划，却只是象征性地阻止。就连针对空气过滤塔的恐怖袭击，也只是混沌神教独自所为，新人类，实在太强大了。
赵老没有接受进化。大病一场后，他苍老的身体也经不起折腾了。但他的目光里，却比自己接受了进化更加激动和欣慰。
这是新人类的军团。看他们一个个多么强壮强大，在下面站了近两天两夜，都没有露出丝毫疲态，连身躯都不曾晃动一下。
这样的战力，一个堪比十个旧人类战士。虽然他们的意志还需要打磨，但已经是一块块完美的璞玉。
如果自己还有时间，好想亲自下场，当他一个军团的总教官啊。
“小豪，小豪。”杨老轻轻呼唤道。
“在呢，爸。”赵国豪立刻转到杨老面前，蹲在他旁边。
“看看你，多高。”赵老呵呵笑道。赵国豪此时将近两米，伟岸的身材如同战神，此时即使蹲着，也比坐着的赵老高出一大截。
“革命总是伴随着牺牲的。死了很多的人，但留下的人，都是精英中的精英。”赵老眯着眼睛道：“宁玉碎啊，是个好孩子。只是给人类上的药，过猛了。”
“但就像精兵简政，求的是快刀斩乱麻，越早越好。”
“这是人类的祸，却也是全人类的福啊，因祸，得福。”
“人类，也终于强大了。人类，也终于统一了。”
赵老重复着这些天一直在说的话，他的神志也越来越迷糊了。突然，他猛烈地咳嗽起来。
赵国豪连忙到他背后拍了拍他的背，顺便使劲揉了揉眼睛。
“小豪啊。”赵老背对着自己儿子，口齿突然清楚起来：“答应我一件事。”
“您说。”
“宁玉碎的调查，都与天龙医学院有关，还有老杨。而天龙医学院，又属于天龙文明。”
“等这一切尘埃落定，天龙文明一定会被秋后算账。到时候，可能会发生……很可怕很野蛮的事情。”
“到那时候，你可以随波逐流，但绝对不要落井下石。”
“嗯，我会站他们那边……”
“不不不。”赵老摇了摇头：“你绝不能站他们那边。绝对不能。”
“整个人类死了四十五亿，剩下十五亿人的悲痛、愤怒和仇恨需要一个发泄口。而天龙文明就是这个发泄口，是这一切的替罪羊。”
“十五亿人的仇恨，不是你我、一个政权能够压得下来的，甚至连圣者都不能。哪怕你对天龙文明露出一丝同情，替他们说一个字的好话，你都完了，死都算一个好结局。”
“你要与他人保持一致的态度，将天龙文明打到地狱。但你的态度可以有一点转折，那就是老杨。你可以为老杨说说话，到时候其他人置疑你的站位，也可以以杨老来开脱。”
“杨老……也得死么？”
“杨老的死是必然。”赵老叹了口气：“宁玉碎啊，是个好孩子。可他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了……这不是死几十几百人的事故，而是死了一个世界四分之三人口的灭世灾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