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国若真有治水之能,我大秦为何不用?”
蔡泽这时快步走到舆图前,指着泾水与洛水交界处,反驳道:“修渠若成,关中盐碱地变沃野,粮食增产,国力强盛,此乃千秋功业,足以名垂青史。与这千秋功业相比,一时的消耗又算得了什么?
即便韩王有此‘疲秦’心思,吾等亦可将计就计,化劣势为优势。利用郑国的水利之才,为我大秦打造一条致富之渠、强国之渠。”
“纲成君,且容敬一言!此等浩大工程,耗时必然长久。期间若六国来犯,我大秦拿什么抵御?修渠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军队实力难免受到影响,六国若趁机发兵,大秦危矣。”
他再次环顾四周,看着那些或沉思、或交头接耳的大臣们,继续说道:“况且,谁能保证郑国不是假意修渠?郑国乃韩国臣子,这是不可逆的事实。安知不是借修渠之名,来窥探我大秦虚实?万一他在暗中使坏,故意引导泾水倒灌咸阳,那后果不堪设想啊!
咸阳乃我大秦都城,一旦被淹,宗庙社稷危在旦夕,这可不是小事。”
胡毋敬的这番话,掷地有声,引得不少老臣纷纷点头附和,他们也担忧郑国心怀不轨。
一时之间,朝堂之上群臣争论不休,大殿内人声鼎沸,支持修渠与反对修渠的两派各执一词,互不相让。
嬴政抬眼望向阶下,目光扫过几个缩着脖子、神色间透着怯懦与犹豫的老臣。
这几人在这场关于修渠的争论中,始终畏畏缩缩,满心担忧,仿佛修渠之事是一场足以颠覆大秦的灾难。
嬴政瞧着他们这副模样,忽然笑了,那笑容中带着一丝嘲讽,又含着几分对未来成竹在胸的笃定。
“诸位爱卿。”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你们怕的,究竟是修渠这件事本身,还是怕韩国的‘计’?昔年商君变法之时,那些老世族们也整日嚷嚷着‘不便’,称变法是祸国之举,会让秦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可如今时过境迁,结果又如何?
秦国铁骑早已踏遍六国,昔日那些诋毁新法的言论,如今可还有人敢再提?可有人再敢说新法是‘祸国之策’?”
言罢,大殿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那些原本还在争论不休,各执一词的大臣们,此刻都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他们心中清楚,嬴政所言句句在理,商鞅变法虽历经磨难,却让秦国脱胎换骨,走向强盛,这是不争的事实。
“大王明鉴!”
胡毋敬再次上前几步,躬身道:“大王!商君之法行的是强国之道,这一点臣等都无法否认,大秦能有今日之盛,商君功不可没。
可修渠一事,截然不同,这乃是‘用敌之人’啊。
郑国身为韩国臣子,无法保证他是否真心实意为我大秦效力。就怕他表面上为大秦修渠,实则暗中使坏,故意拖延工期,耗费我大秦无数人力、物力、财力。
臣恳请大王,切不可因一时之利,就轻易冒险,而误了大秦的百年基业啊。”
“大王,臣认为胡大夫言之有理!”
“恳请大王三思!”
胡毋敬的话音刚落,群臣再次纷纷附和,声音此起彼伏,一时之间,反对之声席卷朝堂。
那些原本就对修渠心存疑虑的大臣们,此刻更是群情激愤,仿佛修渠之事必然会影响大秦根基。
见此情景,嬴政眉头紧皱,眼神中闪过一丝烦躁。
他目光冷峻地扫视着台下争论不休的群臣,心中的怒火在胸腔中翻滚。
这些人,只看到了眼前的风险,却看不到修渠背后隐藏的巨大机遇。
但嬴政毕竟是嬴政,他强忍着没有发作,他清楚此刻若是大发雷霆,只会让局面更加失控。
沉默了片刻之后,嬴政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
随后,他将目光缓缓转向阶下静默的秦臻身上,那眼神中带着一丝期许,仿佛在说:“先生,该你出面了。”
眼神交汇间,秦臻心领神会,缓步上前,朝嬴政一揖后转身面对群臣,缓缓说道:“诸位大人皆言此乃‘疲秦之计’,但可曾静下心来仔细想过,这计中亦藏着强秦之机?”
接着,他大步来到泾水舆图前,指尖重重点在瓠口之处,继续侃侃而谈:“诸君请看,泾水浊流,其泥如金。诸君可知,这泾水含沙量乃天下江河之最?
而此处,两岸峭壁如阙,河道狭窄如壶,看似天险,实则乃是筑坝开渠的天赐之地。”
秦臻一边说着,一边比划着,试图让群臣更直观地理解他的意思。
“若在此处修筑‘横绝’之堤,引泾水东行,借水力冲散关中盐碱,而后再引水灌田,那么不出十年,关中必成又一个天府之国。
到那时,关中的仓廪充实,其富庶程度,可抵三楚之富。
此乃上天赐秦之良机,若拒之,岂不是与自断生路无异?”
“左庶长,话虽如此,但风险实在太大了!”
昌文君芈颠再次站出来,满脸担忧道:“如此浩大的工程,涉及到征调民力、筹备粮草、规划施工等诸多繁杂事务,若稍有不慎,便会陷入泥沼,不仅劳民伤财,还会引发民怨沸腾。
一旦百姓心生不满,国内局势必将动荡不安,届时内忧外患交加,大秦江山社稷恐危矣!”
闻言,秦臻嘴角微扬,眼神中透着自信,说道:
“当年李冰修筑都江堰时,蜀地百姓起初也和诸位如今的想法一样,皆以为这是一项劳民伤财的无用之举。
沿途谤声载道,甚至有人欲断其喉。可结果又如何?”
秦臻微微一顿,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位大臣,似乎在等待他们思考、回味。
而后接着阐述道:“如今蜀地江水得以分流,旱涝皆治,原本水患频发、贫瘠的蜀地,成了‘天府之国’,百姓皆对李冰感恩戴德,奉他为神人,立庙供奉。
今日修渠,道理亦是如此。
只要水渠修成,大秦必将更为国富兵强,到那时,我们如今这短暂的付出,又算得了什么?
况且,粮草之事,臻早已有所筹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