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他提出了一个新的问题,话语中带着一丝担忧:“可头马若被射杀了,怎么办?这战场上,箭矢可不长眼呐!”
“不用担心。”
秦臻自信地笑了笑,从墨枢手中接过经过改良后的铁索,将其系在假人模型上。
随后解释道:“头马所披的是双层鱼鳞甲,这鱼鳞甲片片相扣,防护极为严密,而且还有这块弧形的护心镜。
这护心镜可不一般,它是用碎玉混合在铜汁里浇铸而成的,碎玉增加了它的韧性,铜汁赋予它坚固,其坚固程度远超普通的甲胄,寻常的箭矢根本无法射穿它。”
说着,秦臻轻轻叩击了一下护心镜,只听“铛”的一声,发出一阵沉闷的金铁交鸣之声。
“左庶长,这铁浮屠的连环阵虽能破盾阵。”
阿古达木把玩着桌上的铁索,继续说道:“但若遇到砍马腿的打法,重甲骑兵岂不是活靶子?”
这匈奴老骑手看着秦臻所描绘的铁浮屠图像,敏锐地察觉到了铁浮屠的致命弱点。
一旁的王贲则展开一卷图纸,上面用朱砂圈着拐子马的迂回路线。
他眉头紧锁,手指沿着那红色的线条移动,缓缓补充道:“我昨夜推演时发现,若敌军用拒马阵封锁两翼,拐子马的机动性便无处施展。
墨兄所改良的神臂弩虽能远射,但毕竟弩箭携带量有限,七轮齐射后如何应对近身战?”
言罢,他的指尖划过图纸上的“七轮齐射”字样,语气中带着秦军将领特有的务实与严谨。
秦臻沉默片刻,然后拿出鲁班尺,在桌上画出两条平行线。
“先说铁浮屠。”
他用尺子敲击第一条线,缓缓说道:“铁浮屠要想在战场上发挥更大的威力,就必须在马腿上动些脑筋。
我们可以给战马加装可拆卸的‘护膝甲’,用精铁将关节严密包裹起来,这精铁要经过反复锻造,确保其坚韧无比。
再配上倒刺,倒刺的角度和长度都有讲究。
这样一来,当敌军妄图砍断马腿时,他们的兵器反而会被倒刺牢牢勾住,难以挣脱。如此,既能保护战马的腿部,又能对敌军造成反制。”
闻听此言,阿古达木眼睛一亮,随手比划着护膝甲的形状:“马腿套上这倒刺甲,再和连环铁索搭配,铁浮屠冲锋时可不就成了横冲直撞、浑身带刺的铁球!所过之处,必定血肉横飞!”
“正是,至于拐子马的箭矢不足...”
随后秦臻转向第二条线,然后从墨枢的工具箱里取出一个齿轮状的物件,表面还留着细密的打磨痕迹,展示给众人看。
“墨枢昨日才改良完成的‘转弦弩匣’,恰能解此困境。”
他将齿轮嵌入弩机模型,轻轻转动手柄。
随着 “咔嗒” 一声脆响,弩匣后盖弹开,露出了里面整齐排列的箭槽。
“诸位请看,每个弩匣都内置了二十支短箭。借由齿轮传动,弩机可自动上弦。”
秦臻加快转动速度,齿轮咬合声清脆利落,而后继续补充道:“这样一来,待一轮齐射结束后,只需要转动手柄,便能在短短十息的时间内完成装填,而不必像传统的换匣方式那样费时费力。”
王贲盯着齿轮转动的轨迹,忽然击掌道:“彩啊!如此一来,拐子马在迂回包抄时,便能保持持续的箭雨输出,不给敌人喘息的机会!”
可话音刚落,他的眉头又紧紧皱起,手指戳在桌上图纸的拒马阵图标处:“只是这拒马阵层层阻拦,阵型刚展开就可能被死死困住,再好的箭雨也难发挥威力!”
说着,他抬眼望向秦臻,眼中满是探寻之色:
“臻兄,《孙子兵法》中有云:‘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这拐子马虽然可以在迂回中可保持箭雨压制,但如果敌军使用拒马阵来反制,又当如何破局?”
“答案在于‘诱敌骑’。”
秦臻神色从容,取来一把算筹,只见他将算筹摆放在石桌上,然后开始摆弄起来。
随着他的动作,一支骑兵阵型在桌面上逐渐成型。
秦臻一边摆弄算筹,一边缓缓说道:
“每支拐子马队配二十匹诱敌骑,这些诱敌骑会故意暴露出一些破绽,似是指挥混乱、阵型松散,以此吸引敌军注意力。”
他一边说,一边将几支算筹向前推移,模拟诱敌骑行动:“一旦敌军的拒马阵展开,我们的主力就会从侧翼的‘弱弩区’迅速切入……”
话语间,他将手中的算筹突然转向,继续说道:“就像这样,如剑尖挑开铠甲的缝隙,直击敌军要害!”
阿古达木饶有兴致地抓起一把算筹,模仿敌军布置阵型,试图抵御秦臻的战术。
然而,在秦臻不断变化的算筹攻势下,他模拟的“敌军”连连后退。
见状,阿古达木发出一阵爽朗大笑:“好个声东击西!左庶长这计谋,当真是环环相扣、精妙绝伦!”
在他的赞叹声中,王贲已经掏出笔记,将这些精妙战术细节一一记录。
就在这时,墨枢已将消音槽刻好,铁索相互碰撞时,果然只发出了沉闷的响声,而不再像之前那样尖锐刺耳撞击声。
他忽然想起什么,从木箱中取出一件暗扣。
而后他将暗扣递给秦臻,说道:“左庶长,这是我仿照鲁班锁做的马具暗扣。”
他指着暗扣,眼中满是自豪:“你瞧,马铠的肩甲用阳榫暗扣,腹带嵌入阴纹暗扣,腿裙处则是特制机关扣。
骑兵在马上,只需单手轻轻一按、一扭,整套马铠三息之内便能轻松卸下,大大提升了作战时换装、应急的效率!”
秦臻接过暗扣,感受着暗扣的纹理与质地。
就在这时,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前些日在关内侯府听闻的往事,赢摎当年将武安君所赐的护心镜挂在女闾床榻上的场景。
那一幕,尽显宗室子弟的堕落与荒唐。
他指尖微微一顿,此刻暗扣闭合时发出的“咔嗒”声,仿佛夹杂着对这位宗室子弟堕落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