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没有肆虐的魔气,没有狰狞的妖魔,甚至没有荒芜的大地。他仿佛置身于一片虚无的星空,唯有脚下一条由星光铺就的小路,通往远方那根散发着柔和白光、仿佛连接着宇宙本源的通天巨柱。四周寂静无声,一种宏大、肃穆、甚至带着几分悲悯的气息弥漫在每一寸空间。
而在那星光小路的尽头,登天柱的基座之前,一个身影静静地盘膝坐在那里。
那是一个僧人。
一个身穿洗得发白的灰色僧袍,身形枯瘦,双目紧闭,脸上布满深深皱纹的盲眼老僧。他手中缓慢地捻动着一串古朴的佛珠,身上没有丝毫法力波动,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凡间老朽。
然而,能出现在这镇魔塔第八层通往第九层的入口,本身就意味着不凡。
老僧似乎早已感知到江辰的到来,他缓缓抬起头,用那双空洞的眼窝“望”向江辰的方向,嘴唇翕动,发出极其苍老、却带着一种奇异安抚力量的声音:
“阿弥陀佛。施主,一路行来,杀伐虽重,然心底深处,尚存一丝清明,并非大恶之人。听老衲一言,离开这里吧。上面……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江辰眯起眼睛,仔细地打量着这个老僧。他无法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任何敌意或魔气,只有一种历经无尽岁月、看透红尘万象的沧桑与平静。更让他心惊的是,以他如今的修为和造化玉碟的感知,竟然有些看不透这老僧的深浅。
“阁下,”江辰开口,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要去的地方,没有人可以阻挡我的脚步。我能感觉到,你也并非恶人,身上并无业力纠缠,反而有功德金光隐现。我不想杀你,还请让路。”
老僧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悲悯的苦笑,缓缓摇头:“施主执念甚深。可知那第九层中,镇压的并非寻常妖魔,而是……罢了,天机不可泄露。老衬在此枯坐万载,并非镇守,亦是守护。守护外界,亦守护塔内一些不该被释放的存在。施主请回吧。”
“阿弥陀佛。”老僧低宣一声佛号,声音虽轻,却带着磐石般的坚定,“生亦何欢,死亦何苦。若能以此残躯,渡化施主,免苍生一场劫难,吾死……又何惧?”
话音落下,老僧周身依旧没有强大的气势爆发,但那枯瘦的身躯却仿佛与整个第八层的空间,与那根通天巨柱,甚至与这镇魔塔本身的意志连接在了一起,化作一道无形却坚不可摧的屏障。
江辰沉默了片刻。他能感觉到老僧的决心,那是一种超越了生死、源于信仰与责任的守护。这与之前那些为了杀戮和吞噬而阻拦他的妖魔,本质完全不同。
“道不同,不相为谋。”江辰轻轻叹息一声,眼中最后一丝犹豫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决断,“我有我必须上去的理由。阁下既然不让路……”
他周身的气息开始升腾,暗红色的血海虚影在身后缓缓展开,太乙金仙级的威压如同苏醒的洪荒巨兽,开始冲击这片宁静的星空。炼世魔炉的虚影在他掌心若隐若现,发出低沉的嗡鸣。
“那就只能得罪了。”
盲眼老僧感知到江辰身上那决绝的杀意与磅礴的力量,枯槁的脸上无喜无悲,只是双手合十,轻声念道:“我佛慈悲。”
刹那间,他周身那柔和的白色光芒骤然变得炽盛!并非攻击,而是化作一个巨大的、凝实的“卍”字佛印,将他与身后的登天柱入口一同笼罩。佛印之中,仿佛有无数佛陀虚影在诵经,梵音阵阵,散发出万法不侵、亘古永存的厚重气息。他竟是以自身为引,沟通镇魔塔的部分本源之力,形成了一道最强的守护之壁!
江辰不再多言,眼中血光一闪。
“破!”
他并指如剑,遥遥一点!
身后浩瀚血海瞬间沸腾,凝聚成一道横贯星空的血色巨剑,剑身之上,缠绕着无数哀嚎的怨魂与毁灭法则,带着撕裂一切、屠戮神佛的恐怖意志,狠狠地斩向那巨大的“卍”字佛印!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两种极致力量最凶险的碰撞与湮灭!
血色与金光交织,杀戮与守护对撼!
整个第八层空间都在剧烈震颤,星光之路明灭不定。
“阿弥陀佛。”
盲眼老僧面对江辰那足以斩灭星辰的血色巨剑,枯槁的脸上依旧无波无澜。他并未闪躲,也未施展多么绚烂的神通,只是缓缓地、极其平稳地抬起了那只干瘦如柴的右手手掌,向着前方,轻轻一拍。
“大佛恒沙掌。”
随着他苍老的声音落下,那只看似平凡的手掌前方,虚空仿佛化作了无垠的沙漠。无穷无尽的金色佛力奔涌而出,并非凝聚成巨大的掌印,而是化作了亿亿万万颗微小的金色沙砾!每一颗沙砾,都仿佛是一尊微缩的佛陀虚影在盘坐诵经,蕴含着至精至纯的佛门愿力与镇压邪祟的无上伟力。
这一掌,仿佛携带着一方佛国沙海的力量,厚重、绵密、无穷无尽。它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却带着一种镇压世间一切业障、磨灭万古邪魔的宏大意志,迎向了那柄杀气腾腾的血色巨剑。
“嗤嗤嗤——!”
血色巨剑斩入那金色沙海之中,如同烧红的烙铁插入冰水,爆发出剧烈的能量湮灭之声。巨剑上附带的杀戮法则与怨魂嘶嚎,在接触到那精纯佛力的瞬间,便被迅速净化、消融。剑锋劈开一层沙浪,立刻便有十层、百层更厚重的沙浪补充上来。这“恒沙掌力”竟是以一种至柔至韧、生生不息的方式,将江辰那至刚至猛的一剑,硬生生地淹没、消磨在了无尽的佛力沙海之中!
“好一个恒沙掌力!果然有些门道!”江辰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大笑一声,“来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