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说得热血沸腾的，孤祝盯着陆朝漾看了半天，最后咽下了到嘴边的嘲讽。
“我有药。”陆朝漾从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身份卡的这一瞬间，本来还坐在地上的秦时希和孤祝一下子都站了起来。这一动作把陆朝漾给吓了一跳，她有些不解地看向二人，“干什么？我掏药又不是掏雷，你们干嘛这么激动？”
秦时希吞咽了一下口水：“你哪里来的身份卡？”
“进副本之前，周祗哥哥存在了公会的账号里，所有身份卡都在。”徐韫解释道，她身侧的孟朔也从口袋掏出了自己的身份卡。
“啊？”秦时希感觉自己好像脑子突然灵光一闪了，“他是不是猜到副本里会出现什么情况啊？你们是拿了身份卡之后才恢复记忆的吗？如果是的话，那他就是有……”
“一定要这么给他解释吗？”陆朝漾很不理解，她发现相比较他们三个，秦时希甚至都算不上跟周祗有多少接触的一个人却几乎每一句话都在为周祗辩解，“你把周祗当成了什么？”她把涂抹的药和绷带给了孤祝和孟朔，这两个人给张初忍做了简单的伤口处理。
由于时间过长再加上地下室又有些潮湿还带着霉菌滋生，张初忍身上的伤口都发炎流脓了。孤祝倒了点酒精在纱布上，擦了擦张初忍的伤口。
这一擦，张初忍差点就翻白眼昏过去了。
“不……你就这么直接给他上酒精啊？”孟朔都震惊了。
孤祝无语：“怎么弄的？我还要给他来一针麻醉吗？”他又倒了一点酒精去擦其他的伤口，“有酒精擦就不错了，疼也得忍忍，你不是叫‘忍’么？”
“你恶心到我了……”张初忍说话嘴唇都在抖，“一定要在这种时候说冷笑话吗？”
“看来是起到麻醉的效果了。”孤祝拍了拍张初忍的脸，“感谢我吧，又给你上药又给你打麻醉的，谁有我这么无私呢？”
“……我谢你祖宗。”张初忍翻白眼，不知道是痛的还是无语的。
孤祝笑：“他们在地狱等你呢，去吧。”
无聊的大人们。
徐韫缩到了陆朝漾身后，她发现周围的大人就没一个正经有用的。
“我以为，作为周祗的同伴，你给他的信任应该会比我要多出很多来。”秦时希看着陆朝漾，他感觉这个陆朝漾有点跟记忆里那个喜欢吐槽的形象不太一样了，“你好像没那么信任周祗了。”
陆朝漾靠着墙坐了下来，地下有些潮湿，又是冬天，她冻得抖了一下：“临时队友而已……你是觉得他有多么相信我们吗？”她轻笑了一声，“如果你还想追着他跑，也行。但是我不会跟他一路了，我恢复的记忆让我没办法再把周祗当同伴了。”她说得真诚，眼眶也有些红，“但我提醒你一句，周祗这人属狐狸的。”
狐狸，狡猾且更擅长独立思考，独来独往之辈。
“……嗯。”秦时希不知道陆朝漾和周祗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并不认为有什么事情能让这两个人彻底撕破脸。即便这会儿陆朝漾说得有板有眼的，他还是觉得事出有诈，不敢全部相信。
这几个人做事情一直没那么简单，心眼堪比蜂窝煤，动不动就要来个反转什么的。
秦时希摸着下巴，感觉自己这一通分析下来越来越合轨了。
“你这一脸‘老子好牛逼’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孤祝给张初忍处理完伤口一扭头就看到了一边自己在那笑得已经不知天地为何物的秦时希，忍不住疑惑，“又开始意淫自己是什么很牛逼的人物了吗？大叔。”
“……”秦时希真的很想把孤祝的这张嘴给撕烂。
十几年前的故事说起来是一件特别漫长的事情，周祗仔细听谢方宁讲述着关于山神的故事，一个让人听了想要发笑却又觉得笑不出声的故事。
“所以，后来那位‘山神’被烧死了？”周祗倚靠在沙发里，拉着谢方宁的手臂，整个人惬意得很，“你是说，他为了救村子里的人甚至都没顾上即将被泥石流吞噬的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却因为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老板说的一句‘他影响了村子的财运’而把他当妖怪给烧死了？”他概括了一下这段匪夷所思的故事，“这种事情真的不荒唐吗？”
谢方宁点点头：“荒唐。”他又叹了口气，“也，也没，没办法。”
一个差点被彻底侵蚀掉的村子，相比较无能为力的天灾，他们肯定是宁愿相信这是可控的人为所致。那句‘如果不是他心里有鬼又怎么会放下他的老婆孩子来先救我们呢？’成为了彻底定死那位‘山神’罪责的证据，可这明明是他该被歌颂的。
无知的愚民啊。
周祗长叹一口气：“然后呢？他就诅咒你们了？为什么诅咒你们，你们还称呼他为‘山神’？‘神’这种称呼，应该不是这么用的吧？”
“许愿。”谢方宁挣扎着起身，而后沾了沾已经凉透了的水，在桌子上写了三句话。
山神山神，请注视我；
山神山神，请回应我；
山神山神，请帮帮我！
周祗眉上挑，水写的字逐渐晕开在了玻璃桌上，缓缓消失不见：“有人许愿了吗？”
“有。”谢方宁点头，“据说，实现了，愿望。”他想了想又开口，“那天后，我们出，出不去，去了。”
“烧死那位‘山神’的那天还是实现愿望的那天？”周祗想要问得清楚一些。
谢方宁开口道：“实现愿，愿望的，那天。”
“那他的诅咒是什么？”周祗摸着下巴，“有什么具体的影响吗？”
“出现了，修女。”谢方宁答。
“你是说孤儿院里的那群修女吗？”周祗想起了那群脸上有着诡异伤疤的修女，“她们那副样子不是后天造成的？而且看她们那样子，似乎是受命于叶倦他们这批人的。”
谢方宁点头：“随着，修女出，出现的，就是，他们，几个人。”
“你们觉得这些是诅咒？”周祗想了想，又摇摇头，“可能是凑巧，偏偏是差不多的时间让你们以为这是诅咒。毕竟，仔细想想，如果那群不像是正常人的修女是诅咒的话，她们的存在应该是直接掠杀这个镇里的人，而不是还会受限制于其他人。”
“是，是他们？”谢方宁这还是第一次跟别人聊起这件事，之前没有任何人对这些事情起疑心，就好像是什么剧本的设定一样，不容置喙。
周祗点点头，他沉思了几秒，最后苦笑了一下：“你有没有想过，尽管村子里的人这么对那位‘山神’，可他依旧不曾对他们有怨言。就连所谓的诅咒，都是这些愚民的妄加揣测……”他盯着谢方宁那张带着迷惘的脸，很显然这件事让对方陷入了沉思，“无知的愚民已被他们的神明抛弃，来自地狱的猎火带走了失望的神明，黑夜与火焰将吞噬一切……”
“什，什么，意思？”谢方宁不懂。
“他们杀掉了‘山神’，自然也会有其他人来收拾他们。因果循环，从来不只是说说而已。”周祗微笑，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跟一个人去自然而然讨论一些事情了。自从公会擢选之后，他便是一直被推着往前，被迫去接受那些死亡带给他的冲击，他甚至没有关于这些人死亡时的记忆。
像是傀儡一般，一个名为‘救世主’的傀儡。
如果‘真相’真如那位裴川今所说的，那周祗觉得，自己的选择只会是留下来。
这里，有父母有哥哥，也有活着的谢方宁。
这一切就都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