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冰有些琢磨不透殷风主的想法。
在他看来，支宇即使是畏惧殷风主的手段和权势的影响，也不会那么简单让人直接去刺杀政府成员。
“在想什么呢？”
后座上女人的声音传来。
“就是有些疑惑罢了”，薄冰抱着手臂，盯着后视镜上挂着的小物件看，“按理说支宇能混到现在这个地位，也不是个莽夫，那为什么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呢？”
薄冰捻了下手指，语气淡淡，“还刚好就那么巧，偏偏给重要证人李老三出了毒。”
女人的脸淹没在黑暗中，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发话，“继续说。”
“我想来想去，李老三也不应该在这种场合”，薄冰摸了下下巴，看殷风主没打断自己，于是继续说，“他既没有实业、也不是专家，再加上他弃暗投明这么一说已经有了风声，出现在会场这里，简直就是个移动靶子。”
“当靶子也许不是他自愿的，但是有一些理由，让李老三不得不来这里当这个引人注目的靶子，但是举着这个靶子的人......”
殷风主笑了下，语气中透着些兴味。
——“是我。”
薄冰目视前方，心里却也没有那么意外。
怕是这会议就是为了抓人来的。
“城主还真是好计策。”
薄冰闭了下眼，“城主怎么就那么笃定，支宇的人会选择在那个时候动手呢？”
这就很奇怪了。
要是支宇忍得住不动手，岂不是一番功夫白费？
“我提前放出了李岱手中有他们非法偷漏税款、利用运输物流跨域倒卖烟草制品证据的风声”，这话是薄冰身边开车的贺中天在说，“并且，我把他和城主的面谈时间放到了晚上，之前都是城主的会议，我们都不在场，给了他相当充足的下手时间。”
经过贺中天那一脚，薄冰也知道这家伙不是个什么好惹的角色，起码不是他面上看起来这么和气的中年男人。
“副长的意思是他急了？”
薄冰看向贺中天。
“他不急也得急”，贺中天一笑，眼角的皱纹更加显眼，“这两个东西一抖出来，基本上就是师出有名了，他们不愿意也得走人。”
只不过这两样重量级的东西，一个李岱又怎么会有？要是早有这东西，还用得着和支宇周旋这么久？不应该早就清洗了？
所以，一个李岱不可能有那么充足完整的证据链！
薄冰皱眉，想通关窍，“东西是用来诈他的？”
“正是”，贺中天打了一圈方向盘。
这就说得通了。
但是支宇应该不会那么冲动，为了李岱手中这模棱两可的消息，选择在这个节骨眼上闹事，薄冰这么想着，就这么说了。
“他不开口没关系，有的是人替他做决定。他只是个在政府招安面前犹豫不决的老大而已，底下那么多靠着他糊口的混子马仔们，可没他那么犹豫不决”，贺中天语气不变。
“集团解散，那些马仔们离开了支宇的保护伞，就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现在靠着大树捞油水的日子他们都没过够，还让他们去当老鼠——那哪有当土地主的舒服？”
薄冰垂下眼，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那倒也是。支宇到了这个位置，就算他想缓下来，底下的人没捞够油水也不会停止的。”
“所以城主这是给小弟放出了风声？”
薄冰微微侧头，“那两个小弟......就是他们内部抽生死签的两个家伙吧？曹鑫估计阻止过他们，但是他们觉得曹鑫也像支宇一样，看见当官的怂了。”
青年继续说着自己的推测，“几个马仔想着一人做事一人当，大不了进去，等着事情过去了老大捞人——估计他们之前也没少干过这种事情，最后都平安无事了，甚至能解决事情的还能受到支宇的褒奖。”
搞古惑仔那套顶包有奖，薄冰摇了摇头，电影是电影啊。
“猜得没错。”
女人点点头，也不否认，“对于这种没有纪律意识的乌合之众，只是轻微的推波助澜和挑拨离间，就能让他们为所谓的“帮派义气”两肋插刀。”
“只不过，时代变了。”
贺中天紧跟着说，“现在是讲究法制的时代，但很可惜，支宇手下的人并没有受过法律教育，也不能理解支宇和政府之间微妙的平衡。”
怪不得支宇当时那副表现，估计是真不知道小弟背着自己抽签这事情；但曹鑫应该是有所察觉的，但是为什么没阻止、亦或者没阻止成功，那就是另一说了。
车子行驶的十分平稳。
薄冰看着前方的医院大门，问了句，“要是支宇手下也不上当呢？”
虽然大概率，那些没有受过教育的混子会上钩，但如果没有呢？
——他不相信殷风主是没有二手准备的。
车子平稳的倒车入库，停在花坛旁边的车位上，贺中天打开安全带和车门，薄冰也紧随其后下车。
殷风主从后座下来，站在薄冰身边。
声音冷肃。
——“那我也只能当回恶人了。”
薄冰眨了眨眼。
他没听错吧？
殷风主的二手准备，是拿李岱开刀，再给支宇赖账？
两头骗。
一行人走进走廊，就有来接待的前台人员询问，跟着殷风主和贺中天往病房走的过程中，薄冰突然反应过来，殷风主为什么要给自己说这么详细。
后背倏然起了一层冷汗。
“想什么呢？”
贺中天回过头，笑眯眯的，“还不快跟上？”
薄冰回过神来继续跟上，“城主是不是对我太过放心了，说这么详细？”
“怕被灭口？”
殷风主的话一针见血，噎的薄冰没话说。
“有点。”
薄冰诚实点头，“我只是好奇，但并不想变成死猫。”
他扭捏地羞涩一笑，“再说了，我就是一个普通老百姓......和两位其实也没那么熟，这不是也怕被当成神仙打架的炮灰吗？”
“普通老百姓......”
殷风主的眼神浸着凉水一般，话中不知藏着什么深意，“现在不是了。”
薄冰呼吸一顿。
这女人。
“放心，发展药厂这方面，我还是很看好你们这种有想法的年轻人”，殷风主微微一笑，露出作为女性的亲和一面来，贵气的面容带了些柔和感，气质出众。
——“毕竟，我也要政绩的。”
薄冰脸色一绿。
这不就相当于给自己的药厂绑定了发展吗？自己怎么就突然那么多嘴？殷风主这车是那么好坐的？
低级阳谋啊！
说他现在不忧愁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