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鹿杰的后槽牙几乎要咬碎。
全息投影里那张和他分毫不差的脸在视网膜上灼烧,他能清晰听见自己颈动脉跳动的轰鸣,后颈的双生核心像被火钳烙着,烫得皮肤泛起不正常的红。
\"你以为你是唯一的幸存者?\"唐婉儿的声音像根细针,刺破他耳中嗡嗡的杂音。
她的手指在主控终端上翻飞,屏幕蓝光在她脸上割裂出明暗,\"其实你只是其中之一。\"
终端发出轻响,隐藏档案如潮水漫过屏幕——十二个坐标在全球地图上亮起红点,每个点旁边都标注着\"双生核心持有者\"。
夏鹿杰的指尖无意识抠进掌心,指甲陷进肉里:\"叶岚...当年的实验规模比我知道的大这么多?\"
\"叶博士只是执行者。\"唐婉儿突然抓住他手腕,力道大得发疼,\"现在不是追究过去的时候!\"
警报声骤然拔高。
金属门被撞开的巨响混着机械齿轮的转动声,夏鹿杰余光瞥见走廊尽头亮起红光,六台机械守卫正从转角处鱼贯而出,枪管上的激光点在墙面划出交错的网。
林铎的声音通过公共广播传来,冷静得像精密仪器:\"E-7区域触发三级防御,所有无关人员立即撤离。\"
\"他发现我们黑进控制端了。\"唐婉儿拽着他往控制台后躲,发尾扫过他手背,\"守卫的主程序和你的核心同频,试试干扰!\"
夏鹿杰咬了下舌尖保持清醒,后颈核心的灼痛突然转化为某种震颤,像电流顺着脊椎窜遍全身。
最近几次使用能力时总有的违和感此刻格外清晰——那些本应听从他指挥的能量粒子,似乎在抗拒什么。
他闭了闭眼,强行将意识探入守卫的主控芯片。
第一台守卫的枪管突然下垂。
第二台的机械臂卡壳般抽搐。
但第三台的红光骤然暴涨,子弹擦着夏鹿杰耳畔钉进墙里,木屑溅在他脸上,烫得生疼。
\"他们升级了防御协议!\"唐婉儿的呼吸喷在他耳后,\"把这个输进去!\"她塞来一张芯片,指尖沾着控制台的灰尘,\"病毒能瘫痪主脑三十秒!\"
夏鹿杰接过芯片的瞬间,余光扫过通道尽头。
有什么东西站在那里。
和他一模一样的人。
白大褂下摆被穿堂风掀起,后颈的核心泛着比他更冷的幽蓝,连眉骨的弧度、左眼角那颗淡褐色的痣都分毫不差。
但他的眼睛是空的,像两潭结了冰的深湖,没有夏鹿杰惯有的锐利,也没有温度。
\"你的情感拖累了你。\"镜像开口时,夏鹿杰的后颈核心突然发出刺耳鸣叫,\"这就是你无法完成任务的原因。\"
他抬起手,掌心浮起第三种能量物质——不是夏鹿杰惯用的淡金色,而是接近于透明的流光,却比任何形态都更稳定。
两人之间的空气开始扭曲,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夏鹿杰甚至能听见分子撕裂的轻响。
\"鹿杰!
无人机群到位!\"陆远山的声音从耳机里炸响,\"电磁干扰弹三十秒后覆盖E-7,趁现在——\"
话没说完。
镜像的身影突然模糊,再出现时已在五米外。
夏鹿杰本能地侧滚,对方的拳头擦着他肩膀砸在地面,金属地板凹陷出蛛网般的裂纹。
他这才发现,镜像的动作里没有任何多余的发力——像台完美的战斗机器在模仿人类的攻击方式。
\"你到底是谁?\"夏鹿杰翻身踢向对方膝弯,却见镜像的腿以同样角度抬起,精准挡住他的攻击。
两人的膝盖相撞,剧痛从腿骨窜到天灵盖,\"筛选委员会造的?
叶岚的实验体?\"
\"不重要。\"镜像的声音没有起伏,\"你该问...你是谁。\"
又是一拳。
夏鹿杰用手臂格挡,骨节发出脆响。
他这才惊觉,自己每一个攻击动作,甚至呼吸的节奏,都被对方提前零点零一秒复制。
就像在和一面会动的镜子打架,而镜子里的\"自己\"永远比现实快半拍。
\"干扰弹投放!\"陆远山的嘶吼混着电流杂音,\"快走——\"
夏鹿杰眼角瞥见银光炸亮,电磁脉冲波扫过的瞬间,所有机械守卫的红光同时熄灭。
但镜像的掌心突然爆出刺目白光,脉冲波触到那团光便像雪遇火般消融。
他的瞳孔收缩——这不是双生核心该有的能力。
\"结束了。\"镜像的手按上他胸口。
剧痛铺天盖地。
夏鹿杰感觉有什么东西正从核心处被抽离,像是灵魂被人用镊子夹着往外拽。
他看见唐婉儿的身影在视野边缘晃动,她的嘴型是\"不\",但声音像隔了层毛玻璃。
然后是爆炸声。
地动山摇的轰鸣里,实验室最底层传来闷雷般的震动。
夏鹿杰被冲击力掀飞,撞在控制台边缘,金属棱角硌得肋骨生疼。
他抬头时,看见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缝隙,幽黑的裂缝里涌出泛着紫光的能量风暴,正将镜像的身影一点点扯进去。
\"你会回来的。\"镜像的声音被风暴撕碎,最后几个字飘进夏鹿杰耳中时,像根细针扎进太阳穴,\"这里...才是起点。\"
裂缝闭合的瞬间,唐婉儿扑过来拽他往通风管跑。
夏鹿杰的后颈核心还在发烫,掌心全是刚才被镜像按出的血痕。
他望着地面残留的焦黑痕迹,喉咙发紧——那团能量风暴的波动,和他第一次觉醒核心时感受到的...太像了。
\"那是E-7的原始能源库。\"唐婉儿的声音在发抖,她拽着他钻进通风管时,发绳崩断,长发扫过他手背,\"当年叶博士用它封印过失败品...但刚才的镜像,根本不是失败品。\"
通风管外传来守卫重新启动的蜂鸣。
夏鹿杰趴在狭窄的管道里,听着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后颈核心的灼痛渐渐转为钝疼。
镜像最后那句话像团乱麻,在他意识里越缠越紧——他突然想起十二岁那年,在巷子里救起被混混围殴的于筱惠时,老李说他\"太心软\";想起三个月前为了给于承光争取药品,硬闯基地黑市被砍伤的夜晚;想起每次面对需要帮助的人时,心里那个\"必须救\"的声音。
那些被镜像称为\"拖累\"的情感,真的是弱点吗?
还是说...
通风管外的光突然暗了暗。
夏鹿杰抬头,看见唐婉儿的侧脸在阴影里忽明忽暗。
她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终端上的某个按钮——刚才启动能源库的按钮。
\"我们...真的逃出来了?\"他轻声问,声音哑得像砂纸。
唐婉儿没有回头。
管道里的风掀起她一缕碎发,露出耳后淡青色的血管,那下面,似乎有什么淡蓝色的纹路一闪而过。
\"逃?\"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夏鹿杰,你以为刚才的战斗是终点?\"
通风管尽头的出口透进月光,在夏鹿杰脸上割出一道银边。
他望着自己映在管壁上的影子,突然觉得那轮廓有些陌生。
镜像消失前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像滴墨掉进清水,在他意识里晕染开层层叠叠的疑问——
他真的是最初的\"自己\"吗?
还是说,他也只是某个实验品,某个被情感包装过的...
\"快走。\"唐婉儿的催促打断他的思绪。
夏鹿杰最后看了眼管壁上的影子,跟着她爬出通风管。
夜风卷着末世特有的焦土味扑面而来,他摸了摸后颈发烫的核心,听见自己心跳声里,混着极轻极轻的,另一个心跳的节奏。
像在呼应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