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无伤心里自然也是明白其中关节。但这合欢宗终究是历州境内的宗派,自己又是孤身前来,倒是犯不着为这些外物与狂刀相争。
更何况,一个区区合欢宗,在他眼里不过是末流势力,即便真有什么积存,也未必能有入他眼的奇珍异宝。是以他只是淡淡立在原地,任由狂刀吩咐手下大肆搜刮,脸上看不出半分在意。
此时,合欢宗内,花妙仪早已哭得肝肠寸断。外面厮杀震天,兵刃交击与惨叫哀嚎交织,每一声都像重锤砸在她心上。直到那片喧嚣彻底沉寂,她才猛地从地上爬起,双手死死拍打着身前的能量壁障。
“父亲!父亲你怎么样了?”她哭喊着,声音嘶哑破碎,拼尽全力想要冲破这层光膜,哪怕只是看一眼宗门的样子,确认自己的父亲是否还活着。可这壁障坚固异常,任凭她如何捶打,也只泛起一圈圈微弱的涟漪。
就在她近乎崩溃的疯狂拍击中,壁障外却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夹杂着粗鲁的呼喝与器物翻倒的声响——
“搜!都给老子仔细搜!”粗嘎的呼喝声在合欢宗内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狠戾,“但凡值钱的物件,一件不留全给老子带走!若是撞见活的?管他是谁,直接宰了!一个活口都别剩下!”
这声令下,脚步声与翻箱倒柜的碰撞声顿时更密了,像是无数饿狼闯进了空宅,在每一处角落肆虐,将残存的死寂彻底撕碎。
那狰狞的呼喝声撞进耳中,花妙仪浑身一颤,脸上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碎裂。痛苦如潮水般将她淹没,可残存的理智却在嘶吼——不能死!
她猛地转身,颤抖着关上房门,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颤。目光落在墙角那道不起眼的暗门上,那是她父亲花耿昭特意为她留下的生路。
她最后回头望了一眼这座生活了数十年的宗门,熟悉的亭台楼阁此刻想来已是血流成河。泪水再次模糊视线,她却狠狠咬了咬下唇,逼退湿意,伸手拉开暗门。
“活着……我要活着……”她踏入密道的瞬间,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父亲,女儿听您的话,好好活下去。总有一天,我会为您报仇,为合欢宗所有冤魂报仇!”
话音落时,她悲戚的脸上褪去泪痕,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淬了毒般的坚定与狠绝,身影迅速消失在密道深处,只留下暗门缓缓闭合的轻响。
历州兵士的搜查终至尾声,确认合欢宗宗门之内再无半分活口的迹象。狂刀与夜无伤对视一眼,各自颔首以示满意。简单寒暄几句后,两人这才带着这份得偿所愿的神情,转身离开了合欢宗。
此刻的合欢宗已是化作断壁残垣,焦土与碎石铺满了曾经的庭院,风过处只余下呜咽的空响,整座宗门彻底沦为一片死寂的废墟,再寻不到半分鲜活的气息。
此时,摄灵山脉深处。
毒素已解的温婉秋悠悠转醒,睁眼的刹那,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堆冉冉跳动的篝火。火堆旁,她先前穿的衣衫正被挂着烘烤,衣角随微风轻轻晃动。
她坐起身来下意识地垂下眼眸,这一看顿时让她花容失色,一声短促的惊呼脱口而出。她慌忙用手护住身体,快步冲到衣衫旁,正要伸手去拿,眼角余光却瞥见不远处,叶轻云正盘膝静坐,似在调息。
此时,叶轻云也恰好从调息中回神,温婉秋那声惊呼清晰入耳,他当即明白对方已然苏醒。他倒不担心温婉秋会认出他,毕竟他身上那件匿神斗篷仍未卸下,身形与面容皆被遮掩得严严实实。
只是此刻他半点不敢动弹——因为若是他此刻起身,定会撞见温婉秋的窘迫模样,届时不知要让她难堪到何种地步。心念电转间,叶轻云索性维持着盘膝的姿势,继续装作闭目调息的模样,连眼皮都未曾颤动一下,只盼着能以这种方式化解眼前的尴尬。
“你......你是何人?”温婉秋一声娇喝,同时手忙脚乱地将火堆旁烘烤的衣衫取下,匆匆套在身上。尽管衣衫尚带着烟火气,她仍死死攥着衣襟,胸口因急促的呼吸而起伏,眉眼间满是戒备与怒意,仿佛一只被惊扰的幼兽,竖起了浑身的尖刺。
“姑娘无需如此紧张。”叶轻云极力压低了嗓音,刻意让声线显得粗哑低沉,以免被温婉秋听出端倪,“方才我经过摄灵山脉,恰巧撞见姑娘身陷险境,便顺手救了姑娘。我并无敌意,所以姑娘你也不必对我这般戒备。”
他依旧维持着盘膝的姿态,连头也未曾抬起,只借着话语缓和对方的情绪,目光始终落在身前的地面上,不敢有半分偏移。
“你!”温婉秋又是一声娇喝,脸颊因羞愤涨得通红——身上衣物被褪尽的事如针般刺着她的自尊,让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转念想起先前自己中毒昏迷、身陷险境的模样,这份怒火又莫名掺了些复杂的情绪。若非眼前这人出手,自己此刻怕是早已性命难保,更遑论计较这些闺阁羞事。她咬着唇,一时竟不知该怒斥还是道谢,只死死盯着那团被斗篷罩住的身影,眼神里的戒备仍未松懈半分。
“先前姑娘身中奇毒,情况危急,我只能将姑娘放在身后的寒潭中祛毒。”叶轻云的声音依旧压得低沉,语气里带着几分解释的恳切,“那驱毒的寒潭阴气极重,若不褪去姑娘衣物,刺骨寒气定会侵入骨髓,反倒害了姑娘。”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此举实乃无奈,绝无半分冒犯之意。在下自始至终只想着救人,从未有过任何非分之举,还望姑娘莫要介怀。”
他依旧保持着低头盘膝的姿势,不敢有丝毫异动,生怕自己的姿态让温婉秋再生疑窦。
“你.....你说的可是真的?你真的没有做出什么非分之举?”温婉秋一脸怒容,朝着叶轻云喝问到。
“我虽算不上什么正人君子,但也做不出这种奸邪之事。方才我也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至于姑娘你信与不信就看你自己了。”
听叶轻云这般解释,温婉秋心头的羞愤方才稍稍平复。可转念间,她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侧过头,目光锐利地打量起眼前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