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琼华与洛希瑶等一众人走到大殿之外，隔着些许距离便停了下来，按照序位依次站好，神色恭敬，端庄而立。
而皇后与永乐公主则是一步一步走过百官，来到了最前方。
永乐公主垂头走到了大皇子身旁。
对于今日的册封典礼，大皇子瞧起来倒是神色平和，反倒是一旁的四皇子神色间有些忿忿。
看着面前暗金色地砖铺成的台阶，皇后缓缓抬头，恰撞进了一双深邃的眼中，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谢荣一袭明黄色龙袍站在台阶之上，许是今日是他盼望已久的日子，他脸上挂着明晃晃的笑，眼底深处皆是喜悦与激动。
这笑不同于以往的习惯性悬于面上，让人放松警惕的假笑，而是真心实意，发自心底的笑。
皇后揣摩谢荣心思十数年，自然分辨得清楚。
这样的笑，她这十数年只见过一次，那便是五皇子出生的那日。
许是皇后停滞的时间太久了，谢荣眉头微微蹙起，而后又极快抚平，他状似淡定地朝皇后伸出手。
皇后一怔，旋即很快反应过来，嘴角下意识地勾起一抹无懈可击的笑容，走上台阶，将手搭在了谢荣的手上，随即转过身，与谢荣并肩而立。
下头的朝臣见状只以为是帝后感情深厚，并未做他想，下跪行礼道：“恭迎皇上，恭迎皇后娘娘！”
“平身吧。”谢荣淡淡道。
“谢皇上。”
随着朝臣的声音落下，皇后的耳边响起了谢荣压低的声音。
“皇后，可是发生什么事了？朕看你有些心神不宁。”谢荣眼眸微眯，眼睛看着下首的朝臣们，眼角余光却落在了皇后的身上。
皇后嘴角勾起的假笑微微一僵，旋即开口道：“没什么，不过是想着今日五皇子成了太子，永乐的亲事也该定下来了，方才有些走神，还请皇上见谅。”
谢荣闻言，带着笑意的眼底闪过一抹诡异的暗光，道：“皇后不必忧心，永乐说到底也是朕的女儿，她的婚事朕自然会放在心上，不会亏待了她的。”
见谢荣这般厚颜无耻，面不改色地说出这句话，脸色没有丝毫愧意，皇后心中的恨意愈发高涨。
她深吸一口气，压住心底的恨意，道：“那臣妾就先替永乐多谢皇上了。”
帝后二人的对话看似持续了很久，实则不过是短短一瞬，转个身的功夫罢了，便各自回到了座位上。
金碧辉煌的龙椅摆在正中央，左边是皇后的凤椅，二人坐下。
谢荣朝李顺全使了个眼色，李顺全会意，宣布仪式正式开始。
远远地，便看见五皇子身着衮冕，在一众属官的簇拥下缓缓而来。
阳光下，玄色纁裳上用金线勾出的金龙耀眼得刺目。
他绷着一张有些苍白的脸，从远处一步一步朝大殿走近，经过洛希瑶时，他微微一顿。
沈琼华与洛希瑶站在一处，二人下意识抬眼，沈琼华便见五皇子向洛希瑶露出一个苦涩的笑。
旋即很快便收回了视线，满眼肃穆地抬脚朝里走，只是眼底深处的悲凉却令沈琼华怎么也忘不掉。
沈琼华这时倒是有些相信洛希瑶曾经说的，五皇子不愿意当太子的话了。
毕竟她从这位的脸上是真的看不到半点欢喜，只有麻木与悲凉。
见洛希瑶神色有异，沈琼华怕她会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事情，遂悄悄拉住了洛希瑶的手，悄声道：“放心。”
放心什么，沈琼华没有说，洛希瑶也不懂。
她虽看懂了谢小五的不愿，却也是束手无策。
这样的场合，她是万不能出错的。
出错的结果，镇国公府如今承担不起。
洛希瑶低下了头，手却是悄然攥紧。
这条路即便再长，也终有到头的时候，五皇子站定，朝谢荣和皇后行礼，“儿臣参加父皇母后。”
五皇子面无表情地绷着一张脸，面上没有丝毫欢喜。
最亲近的兄长死去不过几日，他便被近乎胁迫地改变自己下半辈子的命运，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着实是高兴不起来。
谢荣扫了五皇子一眼，见他面色还有些发白，便知他这是还没想通。
不过没关系，他年纪尚小，还不懂这其中的利害，等他长大些，尝到了权利的滋味，他会感激自己的。
谢荣想着，朝李顺全使了个眼色。
李顺全颔首，扬声道：“五皇子接旨！”
“儿臣接旨！”
李顺全缓缓展开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经储位之乱，连失两子，痛心疾首，大彻大悟。储位乃国之重本，自痛彻以来，**兢兢，惟以继述安邦定国为念。
今观皇五子，天资聪颖，气宇轩昂，德配仁孝，宽厚待人，自幼承训于宫闱，实为宗室之望，社稷之幸。
宜继承大统，以安天下。朕心甚慰，遂依祖制，命尔为皇太子，正位东宫，以慰万民。
望尔慎始敬终，毋辜朕望！钦此！”
皇后坐在上首，听着圣旨前两句遮掩的话，眼底闪过一丝讥讽。
李顺全合拢圣旨，走至五皇子跟前，躬身捧着圣旨恭敬道：“太子殿下，接旨吧。”
五皇子顶着一张苍白的脸，道：“儿臣接旨，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五皇子以头抢地，最后直起身，手心向上，接过圣旨。
谢荣这才露出一抹满意的笑，身旁的小公公端着金印金册恭敬上前。
这是需要谢荣亲自转交给五皇子的，只要五皇子接过了，那他就是大越名正言顺的太子了。
谢荣站起身，理了理衣袖，缓步走至五皇子跟前，接过小太监手中的金册与金印，就要递给五皇子。
就在这时，一道低沉却刚毅的声音响起，“父皇封五弟为太子，怎么不等儿臣前来观礼呢？”
“儿臣与五弟的关系也一向很好的，如此盛况，怎能不来亲眼看一看？”
这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气，令得谢荣瞳孔骤缩。
跪在他身前的五皇子，则是愣了一瞬，旋即眼中满是震惊，接踵而来的便是巨大的惊喜。
他果断收回手，侧身看向后方，扬声道：“三哥？三哥你在哪？你是不是没死？”
巨大的喜悦将五皇子的心裹住。
太好了，三哥没死！
那他是不是不用当太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