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丐帮总舵的飞檐在暮色里剪出狰狞的轮廓。
康敏踩着绣鞋走过长廊,裙角扫过廊柱上未干的血痕。
三日前这里还站满了横眉立目的长老,此刻却只剩巡逻弟子腰间令牌碰撞的轻响——
那些曾扬言要将她沉塘的老顽固,如今都成了后院槐树下新添的坟包。
唯有最老的徐长老佝偻着腰,在她身后捧着镶玉的账本,眼珠时不时瞟向她裙摆下若隐若现的红绸肚兜。
正堂中央的虎皮椅空着,椅背上搭着件玄色大氅,袖口处用银线绣的狼头图腾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康敏知道这是萧峰昨夜留下的,他像阵无影的风,总在月黑时出现在总舵最高的碉楼,又在黎明前消失,连掌刑的弟子都只闻其声未见其人。
她指尖划过椅背上的狼头刺绣,忽然笑出声,惊得梁上栖息的夜枭扑棱着翅膀飞走。
“徐老儿,把新造的令牌拿来。”
她转身时,石榴红裙扫翻了案上的茶盏,沸水溅在徐长老手背上,老头却谄媚地笑着递上檀木盒。
盒里十块乌木令牌整齐排列,牌面刻着狗头浮雕,背面却用朱砂描着不同的符号——
赌坊骰子、账房算盘、甚至还有半截断指,那是替她除去异己的“投名状”。
三天前,当最后一个反对她的陈长老被拖去刑房时,萧峰的声音才从碉楼阴影里传来,只一句“办干净些”,便让所有蠢蠢欲动的老乞丐咬碎了牙往肚里咽。
此刻后院传来几声闷响,是最后几个全冠清的旧部在“清理门户”。
康敏理了理鬓边的珍珠,拿起账本走向碉楼。
石阶潮湿滑腻,墙缝里渗着暗红的水渍,她知道那是前几日处决叛党时溅上的血。
碉楼顶层的天窗漏进月光,照见角落里堆着的铜链,链节上还刻着她的生辰八字——那是萧峰半月前亲手送来的,说“戴着它,丐帮没人敢动你”。
“都妥当了。”
她推开虚掩的木门,只见月光中浮着淡淡的真气涟漪,却不见人影。
唯有对面石桌上摆着个酒坛,坛口插着支雕着狼头的银簪。
康敏将账本放在银簪旁,声音带着刻意的柔媚:“新提拔的十个长老都签了生死状,徐老头把金库钥匙缝在贴身肚兜里了……”
她顿了顿,指尖划过石桌上若隐若现的掌印,“他们说您从不露面,可那些老东西听见‘萧峰’两个字,尿都吓出来了。”
原本空无一人的阴影里,萧峰如墨的身影骤然凝现,玄色大氅下摆因真气鼓荡而猎猎翻飞,袖口银线绣的狼头仿佛活了过来,在烛火下龇着獠牙。
他没看康敏,只盯着石桌上那截红绳,指节按在桌沿上,青黑色的真气顺着石纹蔓延,竟将桌面沁出细密的冰碴。
“明日辰时,三百名契丹锐士到洛阳东门。”
他的声音像冰河开裂,每一个字都带着冻人的寒意,“你以‘北方流民’名义安插进丐帮,分编在各堂口,头领由我亲派。”
康敏瞳孔骤缩,石榴红裙下意识攥紧——江湖皆知萧峰是契丹人,丐帮中却从没人敢在他面前提“契丹”二字。
她余光瞥见萧峰腰间那截铜链,链节上刻着的“生同床,死同椁”契丹文在阴影里泛着幽光……
萧峰终于转头看康敏,那双让大宋武林群雄胆寒的眼睛此刻没有半分温度,仿佛在看一件工具。
“从明日起,收编大宋江湖势力。”
他抬手一挥,空中突然浮起数道真气凝成的符篆,每道符篆上都写着一个门派名,“泰山派、衡山帮、巴蜀剑派……凡归顺者,三日内将本门武学秘籍送总舵来。”
康敏注意到他说“送总舵”时,舌尖轻轻抵了下后槽牙,那是动杀心的征兆。
她连忙屈膝应道:“明白,我一定派出丐帮弟子带着新令牌去‘拜访’各门派。”
烛火突然被穿堂风撩得斜曳,康敏趁机欺近半步,石榴红裙角如火焰舔过萧峰玄色衣摆。
她指尖微动,抹胸系带松脱半寸,雪肤上那颗朱砂痣在烛影里明明灭灭,声线软得似春水漫过青石:“萧大爷放心,奴家定会……”
话音未落,胸前突然撞上一股看似轻柔却不容抗拒的气劲——
萧峰甚至未转过身,只反手虚推,掌心淡青色真气如绢帛般拂过她衣襟。
康敏整个人便踉跄着后退三步,后腰撞在石桌沿上,鬓边珍珠流苏簌簌晃动。
她难以置信地抬头,见萧峰依旧背对着她,玄色大氅在夜风中纹丝不动,唯有袖口银狼刺绣在烛光下泛着冷芒。
那推拒的力道精准得可怕,既让她再难靠近分毫,又未伤筋动骨,却比掌掴更显轻蔑。
康敏攥紧了石榴红裙,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喉间涌起的甜腥被她强行咽下,只化作嘴角一抹僵硬的笑:“是奴家唐突了。”
萧峰这才缓缓回头,那双曾在聚贤庄震碎酒坛的眼睛里没有半分温度,仿佛在看一块路边的顽石。
他没说话,只是目光扫过她滑落的抹胸,那视线冷得像腊月寒冰,让康敏下意识裹紧了衣襟。
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寂静,唯有烛芯爆响的噼啪声,和远处丐帮弟子巡逻的梆子声遥遥相对。
康敏垂下眼睫,掩去眸底翻涌的怨毒。
她见过无数男人为她癫狂,连老迈的徐长老都能被她一个眼神勾得魂飞魄散,唯有眼前这个男人,仿佛天生没有七情六欲。
她想起白日里徐长老捧着秘籍账本时谄媚的笑,想起后院新坟里那些因反抗而被灭口的长老,指甲在掌心掐出深深的月牙。
当萧峰转身走向天窗时,她低眉顺眼地屈膝行礼,声音温顺得像只绵羊:“奴家明白本分,定不辜负萧大爷所托。”
在萧峰的身影没入天窗阴影的瞬间,康敏僵直的脊背骤然垮塌,却又在下一秒猛地抬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石桌上的烛火被穿堂风撩得狂舞,将康敏颤抖的下颌投在墙上,眉骨下的阴影里。
那双勾魂摄魄的眼睛此刻盛满怨毒,却又在烛火晃过窗棂时,渗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怯懦——
她想起萧峰推拒时掌心那股看似柔和却能掀翻巨石的真气,想起他眼底比北地寒冰更冷的漠然,喉间不由得发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