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开！”
檀武臣一矛刺穿扑来的鬼面，那狰狞鬼脸却化作黑雾重组。
更多阴面鬼从岩缝里渗出，腐臭气息扑面而来。
杨小凡倏然起身，双眼仍闭着，神识却将周遭景象尽收心底。
诡异的是，方才还张牙舞爪的阴面鬼突然僵在原地。
它们空洞的眼眶齐刷刷“望”向杨小凡，腐烂的面皮竟显出惧色。
“杨兄你……”
檀武臣喘着粗气倒退两步，矛尖还在滴落腥臭黏液。
他惊愕地发现，那些鬼物正如潮水般退去，有几个甚至被同伴撞得魂体溃散。
杨小凡抬手按住他颤抖的肩膀：“无碍。”
指尖传来的温度让檀武臣一怔……
这哪是伤者该有的气血？
残月从云隙间漏下冷光。
檀武臣盯着好友始终未睁的眼帘，突然觉得那薄薄的眼皮下，或许藏着比鬼头山更可怕的秘密。
他干笑两声：“这些饿鬼转性了不成？”
“它们在怕。”
杨小凡轻触自己眼皮。
方才惊鸿一瞥的感知中，那些鬼物分明在躲避他的“目光”。
这绝非大光明术的效果……
倒像是……
遇到了天敌。
夜风卷着枯叶掠过二人衣袍。
确定鬼物真退走后，檀武臣一屁股坐在地上，青铜矛当啷落地：“见鬼，真见鬼了！”
杨小凡盘膝而坐，指尖凝出一缕金光：“我要开眼了。”
语气平静得仿佛在说吃饭喝水般寻常。
檀武臣却猛地弹起来，紧张得声音都变了调：“等等！万一……”
话未说完，就见杨小凡眼皮微微颤动。
当那道缝隙出现的刹那，他仿佛看见两轮缩小的烈日，灼得他踉跄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岩壁上。
那双常年平静如古井的眼睛，此刻却掀起惊涛骇浪。
“檀兄？”
杨小凡的声音里带着疑惑。
他的眼帘已经掀开一道细缝，却皱起了眉头……
记忆中的黑夜并未如期而至，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朦胧的五彩光晕，像是有人将晨曦和暮色揉碎了洒在眼前。
岩石在呼吸，树液在歌唱。
杨小凡的视野里，整个世界突然活了过来。
他能看见古树皮下汩汩流动的生命之泉，能看清十丈外山石上岁月刻下的每一道皱纹。
这感觉就像突然揭开了蒙在眼前的纱帐，却发现纱帐后的世界远比想象中更加鲜活。
“杨……杨兄？”
檀武臣的声音发颤。
他下意识后退半步，喉结上下滚动着，像是咽下了什么难以启齿的惊恐。
杨小凡终于完全睁开了眼睛。
他转头看向挚友，却见对方脸色煞白，嘴唇微微发抖。
更奇怪的是，檀武臣的目光始终躲闪，仿佛直视他的眼睛会灼伤灵魂。
“檀兄，你脸色很差。”杨小凡伸手想扶住摇摇欲坠的同伴，“我的眼睛……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檀武臣猛地别过脸去，后颈渗出细密的汗珠。
“别看我的眼睛！”他突然低吼，随即又像被自己吓到似的放软了语气，“抱歉……你的瞳孔……像两个漩涡……”
杨小凡摸向自己的眼眶。
指尖传来的触感与往常无异，但视野中的世界确实变得陌生而奇妙。
他看见檀武臣体内真元流动的轨迹，看见他胸腔里那颗跳动的心脏……
不是通过神识感知，而是真真切切地“看”到了。
“我好像……”杨小凡的声音轻得像是自语，“能看穿万物本质。”
夜风掠过林梢，带着潮湿的泥土气息。
檀武臣终于鼓起勇气，用余光瞥向挚友。
这一瞥却让他如遭雷击……
那双眼睛深处仿佛藏着星空，只看一眼就让人神魂震荡。
他急忙运转心法稳住心神，后背已经湿透。
“先别急着下结论。”檀武臣嗓音沙哑，从行囊里翻出水囊猛灌几口，“可能是伤势初愈的幻觉。”
杨小凡闭目调息。
当他再次睁眼时，那些奇异的景象果然淡去了。
但泥丸宫中涌动的力量告诉他，某些变化已经生根发芽。
子夜时分，轮到杨小凡守夜。
他独立崖边，任由山风掀起衣袍。
意念微动间，双眼再次产生异变……
三十丈外一只夜行的鬼面枭突然僵住，扑棱着翅膀栽落在地。
它的魂魄化作一缕青烟，被无形之力牵引到杨小凡掌心，像困在琥珀中的飞虫般徒劳挣扎。
“摄魂……”
杨小凡凝视着掌中跳动的魂火，心头掀起惊涛骇浪。
这能力来得太过诡异，就像有人早就在他血脉中埋下了种子，今日才破土而出。
他忽然想起檀武臣反常的恐惧。
现在他明白了……
当那双眼睛注视生灵时，竟能直接攫取魂魄。
“滚吧！”
杨小凡一声低喝，那鬼兽如蒙大赦，魂魄归体后竟吓得四蹄发软，连滚带爬地消失在晨雾中，狼狈模样活像只受惊的晏龟。
天光渐亮，檀武臣调息一夜，伤势已然痊愈。
他偷眼打量杨小凡，眼中忌惮之色虽未褪尽，却比昨夜缓和不少。
此刻的杨小凡双眸已恢复如常，只是那瞳仁愈发深邃，如两口古井般深不见底。
偶尔金光流转时，周遭空气竟随之震颤，仿佛承受不住那目光的重量。
二人跋山涉水，沿途阴面鬼竟纷纷避让。
起初他们暗自庆幸，可日子久了，心头反而蒙上一层阴影……
这些鬼物莫不是在酝酿什么惊天阴谋？
半月后，鬼头山深处终于映入眼帘。
檀武臣所言一月路程，倒是相差无几。
“前面就是幽暗峡谷了。”檀武臣喉结滚动，声音不自觉地压低，“鬼族老巢……据说连魔皇都不敢轻易涉足。”
杨小凡眯起眼睛，峡谷入口如一张漆黑大口，吞吐着森然鬼气。
他忽然轻笑一声：“来都来了……”
话音未落，已迈步向前。
檀武臣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跟上。
踏入峡谷的刹那，天光骤然暗淡。
头顶厚重的鬼雾如锅盖般压下来，将阳光隔绝在外。
阴风打着旋儿从岩缝中钻出，檀武臣不禁打了个寒颤，下意识裹紧衣袍，奇怪的是，这里竟比外界更暖和些。
“有东西在盯着我们。”
杨小凡突然驻足。
阴影中无数双幽绿的眼睛若隐若现，却始终保持着诡异的距离。
檀武臣咽了口唾沫，指着远处影影绰绰的建筑轮廓：“这些石屋……莫非以前有人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