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逻辑自洽。
操控者无法改变她这个意外出现之人的行动,但他可以改变自己。
这就是为何原本应该是主角一直存在在这段剧情里面的‘闫欣’,会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现场,直到最后才找到一个合适的‘契机’重新登场。
但是重新登场应该不是这个操控者的目的,修补剧情才是。
偃术运行的逻辑和条件如果发生变化而没有及时修正的话,和它契合的其他关节就会出现混乱,严重的话会拖累节奏,乃至整个逻辑运行崩溃。
仅仅因为一个小小的意外而出现的漏洞往往是致命的。
它恰好给了自己寻找遗留下来的线索的机会。
——角色的出场和退场都需要可以观视整场对手戏的地方,方便寻找合适的切入点。
也就是说,在那段剧情发生的时候,假‘闫欣’当时就藏身在附近。
闫欣回神,再次抬头环顾四周。
古宅所在的山坳并不大,每户人家又有自己的院墙隔开,以保证各自有足够的不被人窥视打扰的空间。
各自院落之间的空隙不大,墙体却高。藏身在这些院子里看着简单,实际上因为院墙的隔绝性能极好,想要掌控他们这边的情况的前提之下藏好自己,却很难。
因为操控者不能离太远,夜晚光线昏暗,遗漏重要的机会可不行。
但也不能太近,被她这个意外发现就不好了。
所幸她当时初中幻术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让操控者顺利完成了查漏补缺。
闫欣就在附近走了一圈,对方还算谨慎,除去夹在那些凌乱脚印当中的活人痕迹之外,其他地方都已经仔细做过处理。
但人可能会察觉不到,偃偶不会。
笑偶一路在闫欣不远处徘徊,很快找到了残留的脚印。
闫欣站在离昨晚上剧情触发点旁边那座院子的唯一大门面前。
她总觉得过程顺利了点。
从昨夜到现在这么久,哪个傻蛋会在里面等着自己找上门。
所以,她没有贸然进去。
———
比起三年前,古宅内所有院子比当时要斑驳破碎了不少。
相对于其他房屋因为大火坍塌烧尽,这院子完整许多。
仔细看还能看出院墙和朱红色的漆门有翻新的痕迹。
新设定的位置非常投机取巧,即使院墙半倒了,她站在外面能看得到里面院中的光景,却看不清里面的布置如何,哪里可以关或者躲人等细节。
这让她想起古宅内的人一个不友好的习惯——都喜欢在这种令人意想不到的细节上做一些给人添麻烦的小动作。
弄得她下意识想这断墙是不是也是人为造成,故意取了这个位置,让想要查点什么的人非得推门而入,走入陷阱不可。
一个笑偶还是少了一点,起码要留一个在外面做防守,再来一个跟她一起进入院内。
要是惊偶在就好了。
以惊偶的习惯,对于陌生的地方,它会寸步不离自己,并且会比她更早发现危险。
闫欣内心交战了大半天,最后还是决定铤而走险一回——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亏她即便是硬吃下去。收获也大于损失。
她小心地推开门扉。
比起外面翻新的大门,这里面的门扉太过陈旧,且没好好做保养,开得并不顺畅。中间卡了一点,闫欣小心推了几次,发现有人在门轴上动了手脚,非得下重手才行。
这要不是陷阱,她就把门吃了。
闫欣越推脾气越上头,最后一气之下动用了蛮力,最后漆门不堪重负,光荣脱离门扉,歪倒在半塌的断墙上。
并且,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在外面巡逻的笑偶不由得停住脚,站在转角处发出了嘲弄的桀桀桀桀桀桀笑声。
闫欣恼羞成怒,甩了脸色。
“……闭嘴。”
笑偶立刻扭头跑开了。
这么大的动静,她也不指望真能在里面找到人了。
闫欣绷着脸盯着坏了的木门看了一会,在修好它和跟曲家人自首两者之间选择了无视它。
“我又不是故意的。”她喃喃了一句。
然后理直气壮地从大门走进去,绕着院内的围墙走了一遍。
——
记忆,以意外的方式从深藏于过去的某一处冒出来。
闫欣记得这个小房子。
这院子原本是古宅里拿来当柴房用的小院落。可柴房这种寻常人家必备的存在,对古宅的工匠来说很多余。
古宅里的木头,哪怕只是一小块,甚至是木屑都是有大用处的,经常有工匠带着工具来这里找边角料。
根本不存在能拿来烧的柴火。
宅子里常年取火用料都是外面送进来的现成木炭——那些木炭就是当初古宅烧起来的根源。
想起那场火,闫欣忍不住蹲下在墙角附近仔细查看——依旧还有些残留的痕迹,但不多。她庆幸,这些年曲家对古宅进行的整理修缮得还算不错。
这一代的家主比他给人的感觉要好。
闫欣忽然嗅到了一丝刻意——这一系列的排布,好像就为了把她往这里引。
可是为什么?
操控者知道自己是谁吗?他想告诉自己什么?
闫欣对这里的记忆并没那么深刻。
这儿是存储‘废料’的地方,许多工匠时不时都要来这儿找边角料时现场取材做东西。久而久之,放在这里的工具越来越多,越来越全,后来这儿就成了古宅内的工具房。
工具房和别的人居住的院落不同,要保证工具不受山中潮气侵蚀,墙体要厚,要密不透风,里面还得放有用来防潮吸水的木炭。
这种封闭的地方,并不适合给人藏身。倒是适合关人。
曾经她就见过好多次宅内人将人锁进里面,只为了给人一个小小的“教训”。
闫欣对这种行径深恶痛绝,见一次就不留痕迹地弄坏一次锁。
救谁不重要,恶心人才是她的目的。
———
工具房的门上挂了锁,锁上锈迹斑斑,却没有锁起来,只是多余地挂在铁制的插销上。
只要凑上去看了一眼,便能发现锁的外表布满了锈迹,这些锈迹却没有腐蚀锁本身,就像是为了诱骗前来探查的人,故意告诉他们这儿没人。
闫欣在盛京内走动时,为了帮袁九章查案,开锁无数。现在的她只需看一眼,便知这是一把短时间内打开过的锁。
她立刻上手打开了大门。
里面干净得不像是久未人住。工具和摆放的柜子都整整齐齐,打开时有股微微的暖流扑面而来,在这雨后的山间,显得这热气有点熏人。
闫欣将门推得更开,任由外面的潮气侵入房中。
里面没有一点动静,显而易见没人在——至少现在没人。
———
背后大门发出了一声巨大的撞墙声,闫欣没感觉到有人逼近的气息,头也没回,谨慎地说:“小声点。”
她的话刚说完,脚跟处便出现了一个矮小的身影,很自然地贴上她的小腿,亲昵地蹭了两下。笑偶极少有这种亲昵的小动作,闫欣低下头,看到惊偶那张丑脸愣了下。
惊偶这回没被惊到,它的小动作好像只是在她跟打招呼,说一句‘我回来了’。
倒是闫欣自己被惊偶毫无预兆的出现吓到了。
她立刻紧张地抬头,四下搜寻发现尤乾陵没在。
又迟疑了下不太放心地跑出屋去转了几圈,确定自己以为会出现的人没来才大松了口气。
惊偶早就在她有动作时便爬上身圈住了她的脖子,一个劲地用自己梆硬的木头脸蹭她的脸颊。
磨得她脸疼,一点分寸都没有。
闫欣抬手摸了下他后背的匣子处,迟疑了下,又收回了手,说:“算了,晚点再给你调一下。”
惊偶不理她,只是一味地磨她。
重新回来的时候,笑偶正守在院子里,见她肩上的累赘,便伸手够人家。它的动作又快又急,似乎很不满惊偶出现在这里捣乱。
闫欣担心他们不分地点打起来,警告地敲了下惊偶的脑袋。
惊偶缩脖子,往边上躲了下,竟然没闹。
闫欣诧异地盯了它一会——才半月余不见,惊偶好像懂事了些。她惊觉惊偶离开自己已经好几天,期间惊偶的开关一直打开,没有停下来做过任何保养和调整。
这种不设防的状态,一直跟在尤乾陵身边还好。但在古宅这种有偃术高手的地方,就太危险了。
只是现在不宜分心照顾他们,闫欣只能先尽快将手头上的事做完,再找机会。
她将惊偶从自己身上摘下来,放在笑偶旁边,示意笑偶看着它。
然而平时大多时候都贴在闫欣后脚跟的惊偶,这次却毫不畏缩地甚至相当自在地在周围四处走动了起来。
闫欣下意识跟在它后面。只见它走走停停,不住回头,却不是看她,而是往门那边看——仿佛在担心有人进来似的。
闫欣觉得怪异,那门从自己开起来的那一刻到现在,一直是开着的。
守在门口的笑偶没有任何动作,说明外面没有人。
闫欣认知当中,惊偶一直对蛛丝马迹很敏感,若它不是在防备外边,那么就是惦记上了什么东西,生怕在外面的笑偶进来抢它的,才会有这样的动作。
这小东西占有欲强到恐怖。闫欣担心被惊偶惦记的东西当真存在,它抢东西快很准,稍慢一点自己都抢不过它。于是快走了两步,矮身将惊偶捞起来,抱在怀中。
惊偶转头,丑脸和她对看了一会,竟然没挣扎,而是一手抓了她的头发拉了拉,另一只手往内里指过去。
这是惊偶招牌动作——它想要某个东西的时候就是这副眼巴巴的模样。
上次和上上次见到还是见到了戏偶和尤乾陵的时候。
但让闫欣疑惑的是,这古宅内荒凉得很,以惊偶那挑剔的眼光压根就没有它看得上的东西。
而且惊偶对危险很敏锐,但对合自己频率的东西的喜爱并不会轻易表现出来——通常它只合自己的脾性。
她喜欢的看重的特别在意的东西,它才会表现出来‘喜欢’这种特性。
现在这屋里明显没有这种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