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人的事容后再谈，今日本官是来巡视你泽县县衙的卷宗的。先带我去案卷库。”
“是是是，大人这边请。”梁墨山忙弯腰领路。
县衙的案卷库里除了一些开堂审理的案件记录和一些百姓报案记录以外剩下的就是税收记录了。梁墨山领着县衙所有人连着半个月日夜无休地检查修改手头的那些账目，如今应当是万无一失了，所以带人进案卷库时他毫无压力。
柳朝雪摒退了泽县的人，只留下了自己带的人。她吩咐手下的人翻查卷宗，自己却在一旁喝起了茶。
左右不过是做个样子她又何必劳神费力。
半晌过去了，自然是没有查出什么不妥。柳朝雪休息够了便打道回府。
梁墨山一看她的神情便知道没查出什么，他心里的一块大石也落了地。
“木御史，下官在添香楼摆了一桌席面，还请御史大人赏光。”
柳朝雪本欲拒绝，转念一想却点头答应了。
梁墨山这下可是彻底放心了，这个木新阳摆明了就是同道中人，之前的传言看来也有不实之处。想来是那些人不会做人看他年轻就轻慢了他这才招惹来祸事。
“大人请。”梁墨山点头哈腰请柳朝雪上了他特地为他准备的软轿。
柳朝雪自然是没有客气。
到了添香楼，看起来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酒楼。柳朝雪不是挑剔饮食起居的人自然也不会有太多想法只以为是泽县偏僻穷困所以没有好的酒楼。谁知走进酒楼后却是内有乾隆，酒楼的包厢雅间竟然布置得十分豪华雅致，连布菜的侍女都是容貌不俗。柳朝雪饮下眼前的酒，只觉得一阵花香在口中漾开，口齿生香。
“好酒。”她忍不住夸赞道。
梁墨山笑着给她又添了一杯：“大人，这是我们这里独有的素馨酒。一年也只得那么十几坛，只因为这是要八月的茉莉花蕊才能酿造，八月本就是花期尾盛开的花本就不多，况且酿一小坛酒需要十斤左右的花蕊，实在是一坛难求啊……”
“这样好的酒为何我在灵都却从未听过？”
“大人说笑了，这佳酿难得哪能拿去卖啊，都是送与那些爱酒的老酒友了。大人若是喜欢，我待会儿给大人带上两坛如何？”
柳朝雪笑了笑，没有拒绝。做官最要紧的是和光同尘这个道理她是懂得的。
“对了，梁大人我有个问题倒是想请教你一下。”
“大人可别折煞下官了，下官一定知无不言。”
“我在城中听闻了你逼百姓改良田为花田的事，这事可是真的？”
她说话间带着些许酒气，眼神也不似白日那般冰冷，仿佛只是好奇询问。加上他对梁墨山的一切殷勤孝敬都照单全收，梁墨山也放下了戒心。
“不瞒大人，这事是真的。可那群刁民简直是无理取闹，每一亩花田我都按常年的粮产补给他们了，又饿不死他们。真不知道他们在不满意些什么，居然还敢告状告到您这里，简直是无理取闹极了！”
“先不管那些刁民。”柳朝雪提起酒杯，梁墨山赶紧诚惶诚恐也提起了酒杯，酒杯轻轻一碰，两人间的距离似乎是缩短了不少。
“我只问你是怎么想的？我看了朝廷的批文，你们泽县每年只需要交出三百盒茉莉香膏即可抵销原本需要你们交的丝税。虽然抵了丝税，可是粮税依旧是要交的，你都改成花田了你的粮税怎么交？而且这么多的花，你做什么用处？我实在是不解。”
梁墨山酒喝多了，话匣子也打开了。他红着脸大着舌头道：“木大人，你在刚做官不久，其中一些关窍你可能还不懂。像这种粮税只要有银子就可以去一些产粮大县买，还有丝税其实也一样。反正交到国库里的总量对得上就好，没有人会计较到底是哪里的粮，哪里的丝。”
“原来如此……那种植茉莉花难道真的比种水稻更好吗？”
梁墨山一拍桌子，骄傲道：“那简直好太多了！”他用圆乎乎的手比了一个小小的圆圈：“您知道这么大点的香膏运到江北能卖多少吗？”不等柳朝雪回答他就大声道：“三十两！整整三十两！三十两买的米可以供十口人整整一年的量。到底哪个更赚钱，您说呢？”
柳朝雪倒吸一口凉气。怪不得辜明善一口气便加给自己一年一万两的分红，看来这笔生意的确是利润惊人。虽然不及粮油盐铁之类的必需品的市场大，可是利润却远远高于这些必需品。
柳朝雪勾起嘴角笑了：“梁大人果然好头脑。但是，这个朝廷那边怕是不好交代吧……”
官府不得与民争利，所以官府不许经商这是东秦明令禁止的。
“大人放心。我们心里有数着呢……官府不会参与经营的，制作香膏的作坊都是商户的，置换百姓手中的花的粮也是商户出的。这跟我们官府有什么关系呢……”
“梁大人高招。”
觥筹交错之间两人已经是称兄道弟，关系竟变得十分亲厚。
酒足饭饱后走出添香楼，梁墨山还邀请柳朝雪明日去郊游一览泽县的山水，不过被柳朝雪不胜酒力需要休息回绝了。梁墨山早就忘了他是巡察御史，直说要他去他府上休息。好不容易才摆脱了他，柳朝雪一瞬间眼中的酒意全消。
林文广不知何时出现，对着她耳语一阵。
柳朝雪皱眉问道：“一个外地女子？那她为什么要掺合这件事，这与她何干？”
“这个属下不知，还需要继续查探。”
“嗯。务必查清楚此女子的底细。”
“是，大人。”
春意渐深，晚风吹来都带了一层暖意。柳朝雪酒性不错，那一点花酒对她而言根本不在话下。被风一吹更是清醒了不少。良辰美景难得，反正这里离驿馆也不远，索性她让左右的人统统退下，自己慢慢步行回去。
“你喝酒了？”
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自她身后响起。
柳朝雪猛然回头，见到的是尉迟狄那张黑如锅底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