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梭哈是一种赌博游戏。
套圈嘛，跟赌博差不多。
这世上，凡是门槛低、容易进场的、甚至勾引下场的，基本都是在赌。
有人赌钱、有人赌感情、有人赌人生，各有输赢，但一般来说输多赢少。
凤芝很幸运，套到了一个花脸。
花脸是四九城的叫法，其实就是一个京剧脸谱的面具。
“恭喜你啊小朋友。”工作人员将凤芝套中的拿起来，递了过来，那个位置没有再补上。
唐植桐这回知道敬民为何在看完电影后说“被别人套走”了。
其实凤芝来到阅览室之后，看到别人家的孩子穿着花衣服，又是毛衣、又是碎花领衬衣的，裤子裁剪的也合体，而自己穿着花棉袄，外面是姐姐旧外套改的外套，颜色已经泛白，多少是有些自卑的。
但这次，凤芝高兴了，仿佛手里的花脸给自己挣了脸面，接过来后，跟工作人员道了谢。
唐植桐看在眼中，甜在心里，妹妹没白培养，懂礼貌了。
竹圈一把扔出去就没了，凤芝手里拿着花脸，换其他人再过来。
唐植桐就这么一个个守着，但奖品越来越少，套中的机会也越来越小，小王同学的梭哈也没有套中任何东西。
虽然阅览室里还有其他项目，比如表演个才艺，给个小奖品什么的，但大家都没有什么兴致。
凤珍、凤芝是没有啥才艺，静莹、敬民是不愿上台表演。
就这样，大家商量一致，利索索的跟着人流走出了阅览室。
出来后，敬民那眼珠子就黏在了凤芝手上，盯着那个花脸挪不开窝了。
凤芝呢，其实不怎么喜欢这东西，她想套个灯笼来着，打算等元宵节的时候打，正月十五打花灯嘛。
“没啥好玩的了。要不咱回家？”小王同学出来后，牵着两个大妹妹的手，唐植桐则在一旁领着两个小布丁。
“姐夫，我想去厂甸。”听姐姐说要回家，敬民立马拽着唐植桐的手摇了两下，撒娇的意味满满，他不敢求大姐，只能盼着姐夫能同意。
“去什么厂甸？也不看看几点了，路上有雪，晚上没灯看不见路，怎么回家？”小王同学柳眉一竖，还没等唐植桐开口呢，就率先拒绝了。
敬民还想回嘴来着，但被唐植桐拽拽手分神挡住了：“这样吧，咱们今儿先回家，明天再去厂甸，好不好？”
唐植桐生怕这小子口无遮拦再惹恼了小王同学，这大过年的，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徒增烦恼。
暂时平息了姐弟矛盾，唐植桐把几辆自行车的后轮挡泥瓦一一清理后，启程回家。
张桂芳对两位小亲戚的到来有些许意外，但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
过年准备的水饺包上，猪头肉切上，番茄酱炒的鸡蛋端上，板儿带炖上，除此之外，还让唐植桐专门炒了辣的酸菜，放大肉片子的那种。
这一顿晚饭可谓之丰盛，姐弟俩都不好意思了，这规格在没闹饥荒的时候，他们家也不常见。
唐植桐炒菜之前做了两件事，把四辆自行车的挡泥瓦清理出来，否则明儿就冻住了，自己倒是可以开挂，但不太好跟小王同学交代。
弄完挡泥瓦，唐植桐又去外面小卖部买了几挂小鞭、几个烟花。
小姨子、小舅子过来，虽然年龄小，但这是正儿八经的亲戚，不仅得吃好，还得玩好。
“来，多吃点。”吃饭的时候，张桂芳一个劲的往静莹、敬民饭碗里夹菜。
“谢谢阿姨，我真吃不下了。”静莹抱着碗有着幸福的烦恼，平常见不到这么多的肉食，但今天真吃上了，又觉得吃太饱也难受。
敬民没说话，只不过看他挺着个小肚子，努力往下咽的模样，也知道吃的到位了。
“多吃菜，少吃水饺。”张桂芳没有其他心思，只想把最好的给儿媳的弟弟妹妹。
“妈，别让了，吃饱就算了，别积了食。明天咱继续吃。”孩子脾胃弱，真积食就有可能发烧，唐植桐不想找这个麻烦，替小姨子、小舅子挡了一下亲妈的热情。
“行吧。”张桂芳这才惋惜的收了手。
这年景，今晚的菜头一回没吃完……
吃完饭，张桂芳嘱咐唐植桐熬点山楂水，她看到小亲戚的模样，也生怕真给造出毛病来，那就没法跟亲家交代了。
除此之外，张桂芳也看出了敬民稀罕那张花脸，拉着凤芝不知道许诺了什么好处，凤芝掉头把花脸就给了敬民，把敬民乐的够呛，带着一张花脸满屋子里追猫玩。
“你消停一会吧。”小王同学嫌闹腾，想制止弟弟的行为。
“没事，让他玩吧，吃完饭轻微运动，有助于消化。静莹、凤珍，你俩也是，我买了些鞭炮、烟花，拿着去外面放，一会进屋喝山楂水。”唐植桐又挡了小王同学一次。
“凤芝，你不是说贝贝最稀罕你吗？你把它喊出来。”贝贝被敬民追的避无可避，最终钻进了床底。
“它看你眼生，我喊它，它也不出来。”凤芝有点窘迫，她自己心里是有数的，贝贝是自己能喊出来的吗？除非自己手里有吃的。
“你不会是撒谎吧？贝贝根本就不稀罕你，是不是？”敬民隔着花脸，狐疑道。
“你这人怎么这样？你再胡说……你再胡说就把花脸还给我！”凤芝被拆穿了小心思，有些恼羞。
“嗯，嗯，我胡说的，我觉得贝贝肯定是最喜欢你的。”敬民识时务，自己喜欢花脸是真的，不愿还回去，但看凤芝的模样，像是要哭，这肯定是不行的，前阵子在自己家，自己把凤芝惹哭，母亲直接让二姐摁住自己捶了一顿。
“哼，不跟你一般见识。”凤芝这才收了神通，多云转晴，屁颠屁颠的跑到唐植桐面前央求道：“哥，咱妈说明天让你带我去买灯笼！”
“知道了，明天去庙会就给你买。”唐植桐乐呵呵的答应道，这回总算知道妹妹为啥这么痛快的把花脸给敬民了。
得了许诺的凤芝又屁颠屁颠的跑出去跟两个姐姐玩，敬民自己在屋里也无聊，全然忘记自己当初“不跟女孩子玩”的豪情壮志。
今天是唐植桐戒烟的第三天，还是想抽，不抽有点难受，老感觉烦躁、浑身不得劲，但听着外面的欢快的笑声，烦躁也少了很多。
几个大姑娘在外面玩累了，在进来喝了碗山楂水后就没再出去，倒是敬民和凤芝玩心不退，咕咚咕咚灌了一碗，立马又出去玩。
由于生产工艺的问题，现在的鞭炮不少哑炮，所以才会有人发明了泚花的玩法。
泚花也能玩出花来，在掰开的哑炮中间夹一个鞭炮，然后点燃引信，叫泚花带炮。
也有将泚花围成一个圈，点燃一个，其他的会在烟花四溅的下轰然窜出绚丽的亮光。
敬民将几种方法都教给了凤芝，俩人玩的很愉快。
“你知道的真多！”凤芝发自肺腑的赞扬道，她以前没放过鞭炮，也就今年家里的经济情况好转，才有闲钱给她买点鞭炮放。
“这才哪到哪！去年的时候，我们院里的孩子们还去广场门前的石狮子上放鞭炮呢！那石狮子可结实了，怎么炸都炸不开。”受到表扬的敬民，不光嘴角压不住，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那地方让放鞭炮吗？！”虽说是四九城人，但唐家一直在为生活奔波，压根没时间带着凤芝出去玩，凤芝去过广场，还是跟小伙伴偷偷跑过去的，也就站在城门楼子下面瞻仰了一下。
“没见有人管，不让放，我们就跑呗。”敬民理所当然的说道。
“你真厉害！”凤芝又赞了一句。
“嘿嘿，我还知道个更好玩的，你敢玩不？”敬民膨胀的厉害，打算将今天刚听来的一个新玩法告诉凤芝。
“什么好玩的？”毕竟还是年龄小，凤芝没经住诱惑，追问道。
“喏！这个！”敬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药瓶，盛放肌肉注射青霉素的那种，炫耀般的说道：“我们院子里有人说好玩，我费了好大劲才换来的。”
说费劲有些夸张，其实也没费啥劲，无非是出让唐植桐制作的雪橇使用权，但不妨碍敬民在凤芝面前表现。
“行！”凤芝听完跃跃欲试，光放鞭炮已经没啥意思了，院子里已经看不出一块好雪地，经过昨晚和今晚的鞭炮轰炸，已经满目疮痍。
两位小朋友说干就干，把刚才收集起来的哑炮全都拆开，将里面的火药都通过揉搓，挤到小瓶子里。
就这样，还不足半瓶。
“咱把没放的也拆一些吧，一会正好用引信。”敬民借着院子里的灯光，拿起小瓶子，对着灯看了一眼，对里面的火药分量不太满意。
“行！”凤芝也没二话，她还盼着一会看多好玩呢！
两个大点的妹妹在屋里商量着这几天如何合理安排时间，既要把作业给做完，又不能耽误逛庙会、玩乐，唐植桐在旁边侧耳听着。
听着听着，却感觉出不对来，院子里已经有段时间没有传来鞭炮的响声了。
“我出去看看，两个小的不会下地窖了吧？”唐植桐听过小王同学回来转述过凤芝的话，除了炫耀家里有只猫外，还提到了地窖。
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当唐植桐拉开门出去后，看到两小只撅着屁股在院子里，心就放心了，但走过去一瞅，看明白俩小家伙在做什么后，脱口而出：“好家伙，你俩这是要炸鱼？？”
唐植桐肯定不能任由两个小家伙在玻璃瓶里放烟花，这玩意塞不结实窜不高，塞结实就是个大号的鞭炮，而且是玻璃碴子乱飞的那种，杀伤力杠杠的，曾经有人用来炸鱼的家伙。
小瓶子肯定是要没收的，唐植桐先拍了凤芝脑袋一把，吩咐道：“回屋去！”
凤芝不敢反抗，朝敬民吐吐舌头，先跑了。
敬民挠挠头，不知道自己错在哪。
“你也进屋。”唐植桐有点头疼，毕竟是小舅子，自己动手不合适。
小王同学在丈夫发话后，一直在门口等信，等看到丈夫手里的小药瓶后，那叫一个气啊！敬民不光自己作妖，还带着小姑子一起！这要是被玻璃片划伤了脸，以后怎么嫁人？
“你怎么能带着凤芝玩这么危险的东西？！”当即，小王同学就撸起袖子，一边气呼呼的说着，一边薅过臭弟弟，准备来一场亲情的教育。
“咋了？咋了这事？为啥打孩子？”张桂芳正在旁边准备拿脚盆，听到动静，慌不迭的起身就要拦着。
“姐！大姐！大姐！你让姐夫戒烟了！你让姐夫戒烟了！”敬民大惊失色，尽管不知道自己错在哪，但本能上就是想逃避，上一回自个笑了笑，挨了一顿更狠的揍，那这次的魔咒应该管用了吧？
小王同学那张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充血，红了起来，巴掌扬起来，却打不下去了，因为张桂芳把敬民护在了怀里。
张桂芳本来想的很简单，这可是在自己家里，于情于理也不能让儿媳妇打她弟弟，要不孩子回家一说，让亲家怎么看自己？
但一听敬民说的这话，张桂芳再看看儿媳妇的脸色，吆！新时代新青年，这是自己要做奶奶了？！
张桂芳护住敬民，喜笑颜开的跟儿媳妇讲情：“这大过年的，敬民还是个孩子呢，有话好好说。”
婆婆护着弟弟，小王同学肯定是动不了手的，但看婆婆的表情，也肯定猜出了什么。
敬民躲在张桂芳怀里，偷偷探出头来瞅了一眼姐姐，大喜！这句话果然管用！下次还用！
唐植桐就在旁边乐呵呵的看着，也不劝。
小王同学无奈的放弃，但心有不甘，躲到唐植桐身后，轻轻在他后背捶了一下，心里琢摸着给臭弟弟攒攒，等回椿树胡同再教育他！
静莹知道是怎么回事，捂嘴偷着乐，看凤珍懵懵懂懂，遂趴在她耳朵上悄悄说了一句：“你明年要当姑姑了！”
凤珍恍然大悟，双手捂住脸轻笑起来，有羞涩，也有高兴。
只有凤芝不明所以，追着张桂芳问：“妈，咋了？”
“小孩子，别瞎打听。”张桂芳糊弄闺女的借口跟叶志娟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