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玉啊，回来啦！”
“红玉啊，回来多住几天再走，多陪陪你妈！”
“红玉啊，想不想吃婶子做的炸鱼，婶子马上回家给你做！”
……
周红玉急着回去看她妈，笑着应付村口的大娘们。
等她们走后，大娘们不敢相信地望了望彼此。
周红玉怎么了？往日她回娘家见到人心情都不大好，难得看见一个笑脸。
只有周老憨媳妇心里惦记着另一件事，她们家三轮车周红玉以后还不还！
到了家，周红玉把车停在门口旁边。
常淑英一手拎着包一手领着常美英下车，周红玉敲了敲门：“妈？”
没人应。
“妈！”见家里和周婆子形影相随的老猫蜷缩着身体躺在院子，周红玉加大音量往房间走。
推了推门。
被人从里面用凳子抵住。
并不是什么大事，做这事的人不见得有多上心，周红玉换个方向使力，轻轻一推就把门推开。
“妈。”
“哼！”周婆子坐在炕上抽着烟枪，不高兴地竖了竖眉。
周红玉看着就想笑出声，当面不好落她妈的面子，周红玉弯着腰往外走。
周婆子把烟枪往炕上一扔，吼出声：“你给我回来！”
这个没良心的女儿，以前一个月至少回来两趟，这个月就跟她这个当妈的悄无声息死了一样！
这个月第一次回来！
周红玉捂着嘴憋住笑意，又回去，亲昵地挽着老太太胳膊，甜甜地叫了一声妈。
周婆子整张脸都舒展开，盘着的腿放下，站到地上。
“我们家美英是不是也跟着回来了？”
恰巧常淑英拿着包拉着妹妹的手进房间，看着周婆子就害怕，眼神胆怯想往旁边缩。
周婆子看不了一点，立刻生气：“常淑英，高一了啊，十六岁的人了，还这副样子，以后怎么护着你妈！”
看着亲外婆都害怕，这还是自己家的人，那她到外面还不是任由别人欺负。
常淑英缩了缩脖子，低下头眼里泛起泪光。
她可以保护妈妈的，只是外婆真的很吓人！
周红玉看着这场面脑袋疼，以前是心脏疼，她这段时间进步不少。
两个都是爱她的人、和她爱的人怎么就凑不到一块？
常美英见气氛不对笑着跑去拉周婆子的手，大声：“外婆，我在育红班画兔子，拿到老师给的小红花，你快看看我画的小兔子。”
美英无奈，比起宠溺成性的奶奶，她对总是凶着脸的外婆没那么喜欢，不过为了姐姐，她暂时就先当一个乖宝宝。
周婆子扔给常淑英一个眼神，随后就被常美英拉到炕上研究起小兔子。
周红玉叹气，她妈向来如此！
周婆子一生都是传奇，本事大能耐大，出了名脾气古怪，我行我素，她不喜欢的人懒得给一个笑脸，对常淑英这样算好了，这还是因为常淑英是她最喜欢的小女儿的孩子。
周婆子对待另外三个子女的孩子，稍微不合心意，随便一个眼神都能杀死人。
周红玉搂着大女儿肩膀出去安慰，常淑英渐渐平复下心情。
可当房间里传出一老一小的笑声，她又几乎在同一时刻泛起泪光。
常淑英小心翼翼看向周红玉，是不是就像大人们说的，妈妈生三个孩子就够了。
留在家里养老的二哥，将来报效国家的三哥，调皮捣蛋的机灵鬼小妹。
周红玉养孩子养的糙，心思细腻又高度敏感的常淑英她以前碰都没碰到过，有些头疼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去处理，难道真的只能顺其自然？
比起其他三个状况频出的孩子，大女儿即便有着缺点，却也还是最让人安心的孩子。
或许淑英并不需要改变。
这样过一辈子也挺好。
这时，房间里传来常美英的笑声：“外婆，我姐姐也会画画，姐姐是我见过画画最好看的人！”
“淑英会画画？这事我不知道，让你姐进来画给我看看。”
“姐姐，你快进来画给外婆看！”
常淑英求助的眼神立刻看向周红玉。
她不想去，也不敢去。
“妈……”
周红玉摇摇头，强硬地拦住她肩膀：“进去画给外婆看。”
知母莫若女，周红玉小时候考试考个位数都被周婆子靠文曲星下凡，周婆子看重的不是结果，而是态度。
常淑英只要承受住压力进去随便画几笔交差，周婆子看待她必然更上一个台阶。
周红玉还藏着一个想法，以后她要给周婆子养老，所以淑英不可能不跟周婆子接触！
试试吧，没准这次就能稍微改善两人的关系。
进房间就被周婆子盯着看，常淑英亚压力倍增。
铅笔放到手边，常淑英硬着头皮接过，问一声：“画兔子吗？”
常美英笑着拍手：“姐姐画兔子！”
兔子最容易画，等外婆看到姐姐画出来好看的兔子，肯定就会跟育红班的老师一样笑着夸夸。
周婆子轻哼，敲了敲烟枪：“你妹妹画兔子，你也画兔子，这也像话，你就给我画森林！”
常淑英一声不吭低下头，默默动起笔。
周红玉站在旁边时刻注意情况，倘若情况不对，她立刻把淑英带走，免得孩子再也不敢面对外婆，那问题就大了。
常淑英画了一会儿，森林的雏形在她的笔下显露，周婆子渐渐跟着她挥动画笔的节奏放下烟枪，直勾勾盯着。
这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又见到了故人。
“你这里得下轻笔，不是这么画的！”
“哪有，就应该这么画！”
常淑英专注着画画，异常大胆地反驳提出意见的周婆子。
待常淑英画完放下笔，抬头看见周婆子冷着脸仿佛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她声如蚊子，为自己辩解：“我画的很好！”
周红玉看着周婆子用力地点点头，虽然她也什么都看不出来！
周婆子难得拉着脸点点头，夸人：“画的不错！”
常淑英愣了愣，外婆在夸她？
周婆子从柜子拿出宣纸和毛笔扔给常淑英，指着挂在墙上的山水画，命令她：“给我照着这个画一模一样的！”
怎么就画的跟死老头子一模一样，越看越想哭！
常淑英默默把东西推开：“我只会刚才那个，其他的美术老师没教。”
周婆子咆哮：“周红玉，你怎么养的孩子，这都不学，等到什么时候才学，你住在城里你不知道有少年宫！”
周红玉举双手投降，看吧，即便她是老太太最受宠的小女儿，照样三天两头挨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