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堑之底。
顾云舟指尖轻触地底穹顶垂落的灵气漩涡，星辉般的光粒在他袖间流转。
“自成天地，日月轮转皆与外界无异……”
他仰头望着穹顶幻化的璀璨星河，轻笑中带着探究，“倒像是哪位大能的手笔。”
江逾白霜雪剑倏然出鞘三寸，剑锋搅碎一道暗涌的灵流：“绝境逢生处，向来不缺偷天换日的手段。”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炸开一声惊雷。
云潇潇的晨曦剑自动横于身前，剑身映出千里外翻涌的雷云——
紫电如龙蛇缠绕，竟将地底穹顶撕开裂隙，露出外界真实的夜空。
“大乘破镜劫。”她瞳孔微缩，“看这雷势……已近渡劫门槛。”
顾云舟广袖翻飞间已掐算完天机：“第九重雷火淬体，成了便是半步渡劫。”
“可惜……”江逾白突然揽住云潇潇的腰，霜雪剑荡开冰蓝剑域，“天梯已断，终究是条死路。”
三人目光交汇，俱从彼此眼中窥见兴味。
江逾白骤然揽过云潇潇腰身，霜雪剑凌空划出冰痕：“走。”
顾云舟衣袂翻飞紧随其后。
转瞬即至雷劫中心。
漫天劫云如墨倾覆，雷霆如蛟龙盘踞。
一道身影独坐风暴中央，双目紧闭，衣袍猎猎。
第一道天雷正撕裂长空——
轰——！
第一道天雷劈落，刺目的雷光映亮了整片地底空间，那人周身骤然浮现一层淡金色的护体罡气，硬生生扛下这一击。
然而，雷劫之力岂是寻常？
罡气瞬间崩裂，他闷哼一声，唇角溢出一丝鲜血。
“啧，根基不稳。”顾云舟抱臂而立，眼中闪过一丝玩味，“这雷劫的威力，可比寻常大乘破境强上三成。”
云潇潇蹙眉：“此地法则有异，雷劫受天堑之桥的影响，威力倍增。”
江逾白目光冷峻，指尖在霜雪剑上轻轻一叩：“若他撑不过去，雷劫失控，这片空间恐怕会崩塌。”
话音刚落，第二道、第三道天雷接连劈下，一道比一道凶猛。
那人身形摇晃，护体灵光几近溃散，显然已至极限。
就在第四道天雷即将落下之际，云潇潇忽然抬手，袖中飞出一道碧色流光——竟
是一枚青玉符箓，瞬息间化作屏障，挡在那人头顶。
“你做什么？”顾云舟侧目。
云潇潇淡淡道：“顺手一救，结个善缘。”
江逾白未言，但霜雪剑微微震颤。
雷劫被符箓所阻，稍稍停滞，那人猛地睁眼，目光如电，直直望向三人所在的方向。
“多谢道友相助！”他声音沙哑，却透着一股决然，“但此劫，必须由我亲自渡过！”
说罢，他竟主动撤去屏障，任由天雷贯体而入！
“疯子。”顾云舟嘴角一勾，，“不过……倒是有趣。”
雷光肆虐，那人的身影几乎被淹没。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必死无疑时，一道清越的剑鸣骤然响起——
铮！
一柄赤红长剑自他体内飞出，剑身缠绕着炽烈雷火，竟将剩余天雷尽数吞噬！
“本命剑灵？！”
云潇潇讶然。
江逾白眸光微动：“以雷劫淬剑……”
雷云渐散，那人缓缓站起，周身气息已然蜕变，正式踏入渡劫之境。
他收起长剑，朝三人郑重一礼：“在下谢无尘，今日之恩，他日必报。”
顾云舟微微一笑：“报恩就不必了，不过……”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他。
“阁下既然已入渡劫，可曾感应到……天梯的痕迹？”
谢无尘神色一凝。
四目相对，暗流涌动。
“你知道些什么？”
……
此时此刻。
灵界灵气骤然暴乱，天地法则震颤，无数修士体内桎梏松动，竟隐隐有破境之兆。
然而，与此同时，邪魔肆虐，魔气翻涌，那些蛰伏已久的魔物竟比以往更加凶悍，仿佛某种禁忌正在被打破……
重阳宫。
自季澜之陨落，徐子昂暂代宗主之位，宗门上下肃穆沉寂。
山巅之上，猎猎山风卷动司慕辰的蓝袍，他静立崖边，目光落在远处苍茫云海之间，神色淡漠，却又似藏着万千思绪。
李长岚站在他身后，欲言又止。
百年光阴，昔日四人同行，如今只剩两人。
“李长岚。”司慕辰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却像是压着某种难以言说的重量。
“嗯？”李长岚应声。
“师尊曾问我，修道是为了什么。”司慕辰缓缓道，“那时我答不上来。”
山风呼啸，他的声音几乎被吹散。
“后来，阿墨离去，季澜之也走了……师尊再问，我说，是为了护住想护之人。”
他顿了顿，唇角微扯，似笑非笑，“可如今，师尊陨落，季澜之也骗了我，阿墨不知所踪，就连灵霄剑宗……也覆灭了。”
李长岚喉间一哽，低声道：“若当初陌离没有……”
“没有‘若’。”
司慕辰淡淡打断，眸色冷寂，“季澜之说过，他从不后悔，也不会去想‘如果’。”
他指尖微蜷，声音渐低，“他怕是早算到这一日……可他又骗了我。”
“明明说好……携手同进的。”
最后一字落下，山风骤停，天地间仿佛只剩一片死寂。
在这长久的沉默中，李长岚突然开口：“阿辰，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或许澜之他......”
“我明白。”
司慕辰低笑一声，山风拂动他鬓边散落的发丝，“当年陌离也是这般说的，他说会完完整整地回来。”
他忽然转头，眼底映着天光，“他确实回来了，可回来的......是阿墨，不是陌离。”
李长岚呼吸一滞。
眼前人眼眶微红，却倔强地不肯让那点水光落下。
“转世归来之人......”司慕辰指尖轻抚腰间玉佩，“终究不是当初那个了。”
李长岚心头剧震，突然福至心灵：“所以你一直唤他阿墨......而非阿陌？”
司慕辰唇角微扬，笑意却不及眼底：“你们总唤他陌离......可他从来都不是。”
玉白的指节缓缓收紧，“他背负的......比陌离多太多了。”
山岚骤起，卷起满地落英。
李长岚喉结滚动：“阿辰......”
——你竟看得比我们所有人都透彻。
这句话哽在喉间，最终化作一声叹息消散在风里。
司慕辰转身望向云海，单薄的背影像是要融进这万丈红尘。
远处，一只青鸟掠过重阳宫檐角的铜铃，清脆的声响惊碎了这一方天地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