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这方面我没有经验,若是要疏通,我该找谁疏通?算不算违法乱纪?怎么才能不授人话柄?”
魏峥不动声色的挪动半寸肩膀,“你问我?”
“啊。”
魏峥垂眉笑,“我是谁?”
“你是…”温婉蓦的住口,淦,老鼠问路问到大猫门口来了!
见温婉抿唇不语,魏峥唇角弧度慢慢漾开,“我就是你的门路。温师妹与其上天入地的找人疏通,不如找我。”
温婉有些不信,魏峥可是出了名的铁血手腕,于是她试探性的张口:“那…魏师兄能帮帮忙吗?”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想想那一夜城内无辜被杀的百姓,难道他们就没有好友至亲?”
温婉眼眸清亮,“我改变不了你所认为的正义道理,所以只能求我自己的道。在我这里,孙群芳罪该万死,但孙兰芝…值得被救。罪、责、刑应相适应,相互联系、相互制约才是构成刑法的核心逻辑。这应该是衙门的事,只是……”
突地,温婉又重重叹息一声。
魏峥甚至不知她在叹息什么,她似乎对这个世界有很多不满,很多愤怒,可是每次都小心藏起。
“罢了,当我胡说八道。”温婉笑笑,“这件事我不求侯爷,我自己找路子。若侯爷发现一二,还请高抬贵手行个方便。夜深了,我和红梅先回去了。”
温婉微微福身算是告别。
随后转身。
石榴带飘飞,一根丝带无意扫在魏峥手指上,痒痒的,仿佛瞬间带了女子身上特有的香气。
秋风或许无意。
却着实乱人心智。
他看着那小娘子的背影,忽然觉得她头上的月亮看起来比往日更大,这条街的桂花香也从未如此浓郁。
这一刻,忽然神智开窍,从前雾里看花的山脉在夜色之中露出清晰一角。
哦。
原来他对温婉…早已是十分的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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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诸人明显察觉到了危机。
这日天刚亮,秋日盈盈霞光之中,马路对面浮现出一座小楼的模样。
秋日渐浓,天气转寒,红梅巴在门边望着对面进进出出的施工队伍,听着里面传出的敲敲打打声音,她裹紧身上的外衫,脚步匆匆拾阶而上到了二楼角落里,属于温婉独有的待客室。
昭昭和珲哥儿已经开始牙牙学语,温宅从早热闹到晚上,温婉只能挪到红楼办公。红梅推开二楼偏房的门扉,看见温婉正对着条案上温家众人尽情发挥的话本子故事抓耳挠腮。
这里头有陈妈的人伦扒灰系列,有蒋乳娘的乡村偷人系列,还有柳依依的霸道五旬老汉爱上家中保洁老妈子系列,红梅的暴打渣男白手创业大女主系列——
温婉的霸总爱上娘道傻白甜系列…在这一众话本子大纲里…竟然别样的清纯不做作,属实是十台大炮轰蚊子。
“姑娘,打探清楚了,对面跟咱一样,开的是一家酒楼!”红梅忧心忡忡,“他肯定是冲咱家来的!”
“可知道是谁的产业?”
“说是一个姓王的小娘子,可我打探了一圈,光播州城内排得上号的王姓人便有十几家,愣是对不上号。”
温婉从那对shit一般的话本子里抬起头来,“既然对方选在红楼对面开酒楼,肯定不会轻易让咱们摸了底。”她张开双臂,伸了个懒腰,“我就说…这一个月太安静了,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原来在这儿等着我。”
“不必慌张,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对了,今儿个初几?”
红梅笑她山中不知岁月,“我的大姑娘,你真是忙迷糊了!今儿个初九!”
“初九!”温婉匆忙起身,披上挂在木枷上的外衫,“今个儿得送兰芝!”
孙家大小姐!
红梅脸色微变,懊恼得拍自己脑袋,今日是教坊司的嬷嬷来带走孙家女眷的日子!
朝廷的旨意不肖半月便下达,孙群芳为掩饰非法借贷敛财一事,外通倭人袭城,罪证确凿,全家男丁砍头,年满十五岁以下的女眷冲入教坊司,其他女眷则流放北方。
温婉到监狱之时,恰逢教坊使正办理交接文书,孙家姐妹两已经勉强梳洗干净,等着被人带走,孙兰芝一看见温婉就强忍眼泪,“温姐姐——”
温婉整理衣裙,趁着教坊使签字画押的时候,抓起一包银子就悄咪往她腰上送,“嬷嬷,您一路舟车劳顿,辛苦。您路上喝杯茶,慢慢走,别累着。”
教坊使是千年人精,自然看出温婉是冲孙家姑娘来,她暗中掂量这荷包的重量,当下对温婉的笑脸多了一分真诚,“眼下还早着呢,等天再亮些就出发!夫人若想和姐妹说话,可也得抓紧时间!”
这是给温婉留时间呢!
温婉连忙给剩下几个押送的人员也送上荷包,几个人纷纷夸她懂事,温婉最后将几张银票对折成一小块,顺势塞入孙兰芝手里。
孙兰芝却不肯要,硬生生给她塞回来,“温姐姐,别破费了。”她又压低声音,“教坊司管得严,刚才已经洗过一次身子了。到了那边还得洗,不许夹带任何私货。你给我也是便宜了教坊使。”
孙兰芝穿一身白衣,瘦得脱相,手臂缠绕黑纱为父亲守孝。弱不胜衣,我见犹怜。
不过一月,从贵女到阶下囚,她已尝遍人间冷暖。
她拉着温婉的手,“温姐姐,多谢你来看我,也多谢你为我筹谋。这辈子能得你这样一个朋友,我死也值了。”
温婉替她擦眼泪,“别死。好好活着,总是有指望的。”
教坊司不得轻易赎身,或许年纪大了,能蒙陛下开恩赦免。
“你们两姐妹不管谁先出来,都来播州寻我。以后我这儿就是你们的家。”
孙兰心抱着姐姐不停掉泪,她年纪太小,不知道进教坊司意味着什么,只知道爹死了、娘被人拉走了,祖母自尽在牢狱之中,好好的家七零八落,眼下她还要跟着姐姐去京都——
姐姐说:以后再没有人能够护着她们了。
以后凡事得靠自己。
孙兰芝拍拍妹妹的头,“快,咱两给温姐姐磕个头。”她又跟孙兰心嚼碎了道理,“这个时候,只有温姐姐不怕事,敢为你我撑腰。兰心,你得永远记住这份恩情知道吗?”
孙兰心懵懂点头,跟着姐姐一起朝温婉下跪磕头。
温婉眼眶发红,连忙扶起她们,“我送你们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