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多钟,锦城机场出口处,陆阳接过梅子递过来的车钥匙,在梅子的好奇心和关怀下,直接从机场驱车往陵州赶,他一刻也不想被耽搁。
刚一出城不远,小雨打来电话问陆阳什么时候可以到家里,爷爷奶奶等他吃晚饭。
“你们先吃饭,不用等我。我刚出城不久,今晚我不回家里,直接去刘晓月家。你明早来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到镇上接你。”
陆阳一连说出几个点,然后,关掉电话,专心开车。他的状态不是很好,必须全神贯注才行。
高山村的家里,奶奶问小雨:“你哥有没有说人咱没的?怎么好端端一个人,说走就走了喃?”
“奶奶!我没问,我哥只说晓月没了,没说具体原因,还说晓月姐留下了一个女孩子。”
“哎…!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大人没了命,孩子没了娘!”
“奶奶!您别难过了,您要难过伤了身体,我哥不得更难受啊!”小雨安慰着奶奶,生怕奶奶着急,万一奶奶身体再出什么状况,陆阳还不得疯掉才怪。
“奶奶不难过,奶奶就是心疼你哥,心疼你哥的孩子,那么小也没了娘,这丫头也是一个苦命的孩子呢!”
“奶奶!我侄女不苦命,她还有我们呢,以后我给她当娘,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说什么傻话呀,你自己都还是一个孩子呢!”
“我马上二十四岁了,怎么还是孩子呢?再说了,孩子叫我姑妈,我不就是她妈吗?”
“好!好!好!有你看着就好。”奶奶不想和小雨争辩太多,她老人家正盘算着,等把刘晓月的身后事处理好了,她得让陆阳把孩子抱回家里来,她替陆阳看着小天赐。
陆阳和小雨都是在她的怀里长大的,她觉得自己还能动,完全可以替陆阳照顾好小天赐。
“吃饭吧!阳娃子不回家里来是对的。”爷爷的话,永远不会太多,但胜在有理。
“雨丫头,我明天想和你一起去看一看,不管那刘丫头是不是你嫂子,她终归是为我们老陆家续了后,我们不能太没人情味儿。
而你们兄妹打小没了爹娘,我代你们死去的爹娘去一趟,也让她人走得踏实一些不是?”
奶奶端着饭碗,却没多少胃口,吃不下什么东西,她的心还是那么善良。
虽说之前她不满意刘晓月怀着孩子还离家出走,不肯点头嫁给陆阳,但人死账消,这个理她是知道的。
况且,用她老人刚才的话说,刘晓月为陆阳生下一个女儿,这一只脚就算已经踏进了老陆家的大门了。
“奶奶!这个不行!我哥一定不会答应的,您还是别去了。”
“有什么不行的?你哥他凭什么不答应,回头我打电话给他说。”
“听你奶奶的吧!得去一趟。”爷爷喝下一口闷酒,吐着酒气,冲小雨说着。
“那我晚点给我打电话说一说,没有他的允许,我可不敢带您过去。”小雨拿不定主意,奶奶这个要求,她得征得陆阳的同意才行。
大兴乡刘文忠家里,刘晓月的尸体被停放在院子外简易棚里。
这是吴芳和她娘家人的意思,说刘晓月是非正常死亡,而且家里长辈(刘文忠和吴芳)还在世,不能停进家中屋里。
刘文忠和前来帮忙的石匠商量着怎么给刘晓月立坟的事。他们计划后天一早,就把刘晓月葬了,主要还是吴芳与娘家人的意思。
大致意思是说刘晓月既然已经死了,那就必须早日下葬,所谓人死为亡,入土为安,家里不的老放着刘晓月的尸体不葬。
尤其还是刘晓月这种不是正常死亡的人,她犯凶煞,否则,家里也以后也不安宁。
小天赐由吴芳的小妹吴红照看着,吴红也是见小天赐可怜,才主动要求照顾的。
吴芳两个兄弟嫂和爹娘说小天赐命硬,是克星投胎,不愿照顾她。唯一对小天赐好的人是刘文忠,可他根本就忙不过来。
堂屋里,大嫂对老娘说道:“妈!这月儿当初就不该怀这孩子,更不该坚持要生下来。否则,她也不会有这个下场,现在好了,年纪轻轻的就没了命……”
弟媳妇接嘴插上一句:“这也是月儿命不好,我可是听说了,她那个男人可是给了她好多钱,她这是有命挣钱,却没命花钱……”
两个儿媳妇你说完了,我又接着说。话里话外,就没有一句中听的。
人心最是容易产生不平和嫉妒的。胡适说过一句不算名言的名言——人性最大的恶,恨你有、笑你无,嫌你穷、怕你富。
这两妯娌就是这样的人,以前刘晓月没跟陆阳之前,刘文忠和吴芳在两个兄弟家是不怎么抬得起头的。
后来刘晓月大学毕业了,开始挣钱了,才稍微好一点。到了今年,就更不一样,吴芳每次回娘家都高调的讲,刘晓月现在出息了,手里怎么怎么的有钱,娘家兄弟两家这才巴结起吴芳来。
但在背后,兄弟两家人也是嫉妒的,因为吴芳家的崛起打破了娘家兄妹几人原有的平衡和优越感。
以前他们只需低头俯视的人,现在变成了他们需要对其昂头仰望,心里还能盼你好?
“好了,你们两个好歹是她长辈,这个时候,都少说几句,要是芳芳听见了,又得和你们吵起来。”老娘听不下去了,开口制止着两个儿媳妇。
“妈!我又没有瞎说什么,我就是替二妹感到惋惜,也觉着月儿不值得。”
大嫂春节的时候,还拜托吴芳和刘晓月,让她们给陆阳说一声,把她儿子弄到陆阳公司去做事,现在她看刘晓月死了,这事多半也就黄了,这才说出这些不适宜的话来。
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这大嫂也和吴芳差不多,是个利己的实用主义者。
夜里九点多钟,吴芳娘家的一家老小回自家的回自家去了,没有回去的已经躺下睡觉了。
刘文忠和吴芳,还有小妹吴红守在院子里,小天赐在吴红的怀里睡着了,她还不知道悲伤,她现在的世界里,只有吃喝拉撒睡。
简易的停尸棚下,刘晓月的尸体早已变得僵硬。一盏长明灯(油灯)忽闪忽闪的,一会儿明,一会儿暗。
棚内的光线昏暗且微弱,那微弱的火光,时而明亮,时而暗淡,就如同刘晓月的一生一般,充满了起伏和波折。
这盏长明灯似乎在诉说着刘晓月的故事,它忽明忽暗的光芒,像是她人生中的高光时刻和低谷时期的交替。有时,灯火熊熊燃烧,照亮了整个停尸棚,仿佛刘晓月在生命中的某些瞬间闪耀出无比的光芒;然而,更多的时候,灯火却显得微弱而不稳定,仿佛她在人生的道路上经历了许多挫折和困难,最终变得黯淡无光。
而现在,这盏长明灯也渐渐失去了它的生命力,就像刘晓月的生命一样,悄然逝去,不再有任何的光亮和温暖。
刘文忠走过去,往灯碗里加上一些清油,他不能让灯火熄灭了,这是照亮他女儿走时的路。
他一定得让灯火亮亮的,这样,刘晓月才能看得清楚脚下的路。
刘文忠添加完油,回到椅子上坐下,然后时吴芳和吴红说道:“你们去睡吧,我陪着她就行了。”
“姐夫!我不累,我再陪月儿一会儿,往后,再想陪她也没机会了。”说罢,吴红又掉下几滴眼泪来。
吴红只比刘晓月大十几岁,平时间,娘家人里,刘晓月也只和她亲一些。
吴芳见小妹哭,她也又哭了起来,嘤嘤呜呜的,嘴里念着刘晓月生前对她的各种不好。
好像这样念着,刘晓月就能重新活过来,又和她怼嘴闹脾气一样。
这一刻,吴芳多少是有那么一些后悔的,她后悔以前不该动不动就哭刘晓月,更后悔以前对刘晓月的关爱不够。
人就是这样,在拥有的时候,不会去好好珍惜,而一旦失去后,才会追悔莫及。
十点多钟,陆阳借助手机微弱的光,摸黑到了刘晓月家里。
一进小院,陆阳便看见院子里的三个大人和小天赐,还有简易棚下停着的刘晓月的遗体。
一阵心疼再次袭击陆阳的心脏,差点疼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