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来覆去就是这几个人!”
范从文将窗户推开一道缝隙,冷风顿时涌入。
他看着站在门外,李老歪的背影道,“那两位,如今也是无人可用了!”
是的,开国六公之中,仅剩的冯胜,如今还被那两位所猜忌。
其他军侯,要么是难当大任,要么是不能用。
不是他们不能领兵打仗,而是他们要么不能领会那两位的用意,要么就是关系太过复杂......
要么,就是风头正盛....
而这几年,虽说是在军中提拔了一大批少壮派将领。
可这些人毕竟资历太浅,且没经历过大规模的战争,有些难以服众。
即便把他们强按在关键的位置上,他们也需要时间,才能成长起来。
这涉及的可是军队的问题!
忽然间,李景隆的思绪有些飘忽起来。
历史上他带领五十大军于朱棣对垒,结果一败涂地。
单纯是军事才能的不足吗?
不, 其实真正静下心来回想李景隆跟朱棣的几次交手,他表现的还是可圈可点的。
是一败涂地,但不是全军溃败。
而之所以这样的结果,除了其他外部因素,如将领出工不出力,建文帝那边的瞎操作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那些后来被老朱提拔起来的新生代将领们,和军队之间的陌生感。
历史上朱棣曾说,南兵暗弱。
他说的是将,绝对不是兵。
在经过洪武末年一系列残酷的斗争之后,大明开国的虎贲之师,已变得兵不知将,将不知兵。
指挥系统一片混乱,各部之间毫无连接.....
“到时候!”
范从文又低声道,“会空出来很多位子!”
李景隆回过神来,将茶盏中的茶倒掉,重新换了茶叶,将铜壶置于碳炉之上。
正色看着范从文,“风险!”
“所以才说火中取栗!”
范从文一笑,“挑大粪还有风险呢!容易崩自己一身,不挑了?不挑了拿什么吃饭?”
“前些年,我举荐来京营任职的数名旧部,在我那次事之后,都调任了闲职!”
李景隆摸摸鼻子,“这几年我跟他们,也没有刻意的联系!你也说了,非常时期....我若是举荐上去的话?定然会有猜忌!”
“错了!”
范从文开口道,“您大错特错!”
说着,他继续道,“您家的门生姑人必须举荐,当然....两位那边,也不会全盘答应。不过,西北军中,这些年您暗中养的,恐怕不少吧?”
“呵!”
李景隆一笑,不置可否。
他在家守孝三年没错,但在这三年的时间之中,他名下的西北商队,依旧受到西北军方的庇护。这其中固然有秦王的原因,更多的是他李景隆舍得给钱!
当然,这个钱是全盛以票号的名义给出去的!
而且给的,还是那些中低层的军官,副职等人。
“还有申国公家的门人!”
范从文又道,“您大可放心举荐!”
“我说了,风险!”李景隆又道。
“太子爷手中,如今无人可用!”
范从文喝掉茶盏中的凉茶,“而您出身东宫....您是太子爷的人呀,您的举荐不是正好投其所好吗?”
“再者....”
“就算再被猜忌又有何妨?”
“那两位的帝王心术,呵呵!”
范从文的声音越来越低,但却带着几分鬼魅。
“太子爷日后是要以文御武的....这一年是冯胜....明年是秦王的家务事....后年会是谁?”
“蓝玉风头正盛?皇帝岁数大了,会容他到几时?”
“而以他们爷俩一贯的百试不爽的手段,一定是扶持一个,打压一个.....重用一批,冷落一批!”
“您....他们希望看到您,跟冯胜,跟蓝玉,乃至跟其他人.....都不和睦!”
“猜忌,那是日后的事!”
“现在您要做的是将计就计!”
“而就算昔日镇抚司的事再来一回....呵呵,您也今非昔比......”
突然,李景隆打断他,“你一直在暗示我!”
范从文瞬间怔住,“这不一直都是您心中所想的吗?”
“哎!”
李景隆叹口气,走到窗边。
外边的李老歪听到声音,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无声摆手,角落之中几名铁卫,齐齐走到大门外。
“老范,我以前问过,你为什么帮我!”
李景隆伸出手,感受着窗外的冷风,低声道。
忽的,范从文有些心慌,“学生不是跟您说了吗........想着这天下....”
“天下?”
李景隆冷笑,“正常人,一个正常人,身处我这个时代,想的都是权力财富.....谁会想天下呀!即便不是我这个时代,天下人这个说辞,也不过是人不为己的遮羞布而已!”
当啷!
范从文手中的杯子,突然落在桌上。
“以前,我心里一直....不太确定!”
李景隆依旧背身对着他,“总觉得是不是自己多疑,想多了!世上哪有这么凑巧的事?”
“可是....”
他回头,忽然一笑,“无巧不成书么!”
“明...明公!”范从文讪讪一笑。
但他的脸上,却没有害怕惊慌。
“你是南方人呀!”
李景隆指着桌上剩下的包饭和食材,“怎么会吃这个呢?莫说是现在,就算在很久很久以前,南方人....很多南方人,都没听说过这个!”
“还有,你总是说米不好吃,呵呵!那我问你,哪的米好吃?”
“还有,你是出身名门!”
“可是你吃的那些菜....宫廷之中都没有记载.....这天下的好东西,都是因为宫里说好才好的。你怎么就知道那么多,宫里都不知道的好东西?”
“还有....”
李景隆上前一步,看着范从文的眼睛,“你从认识我开始,就一直在暗示我.....”
“暗示您啥了?”范从文目光闪躲。
“造反呀!”
李景隆一笑,“传统的文人,打死都不会造反的!而你又是范仲淹的后代,名门之后,必然视我这种人为乱臣贼子,恨不得亲手诛之的,却非要在我身边出谋划策!老范,不反常吗?”
“你不爱财,也不爱女人!”
“我也没听见你说过你的家人,更没见你跟你的家人联络过....”
陡然,范从文生气道,“你他...监视我?”
“你应该知道的!”
李景隆淡然一笑,“我不是好人!你更应该知道,我的心腹,我了解他们每个人所有的家庭成员!”
说着,他把桌上,范从文当掉落的茶盏摆好,“前朝的元青花茶具,挺贵的。”
范从文忽然坐下,“还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