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秋回京的消息像一阵风刮遍全城。
叶明赶到国公府时,府门前的石狮旁已围满了人。仆役们小跑着搬运行李,马厩里新添了几匹毛色油亮的战马,嘶鸣声里都带着边关特有的粗犷。
“三弟!”
刚跨进二门,一道黑影便迎面扑来。叶明还没看清,就被铁钳般的手臂勒得双脚离地——叶秋身上还带着风尘和铁锈味,铠甲冰凉地硌着他的脸颊。
“大哥……”叶明挣扎着喘气,“你再不松手,我就要去见祖宗了……”
叶秋大笑着放开他,古铜色面庞上刀疤纵横。这位镇守北疆十年的虎将,比记忆中更精瘦了,唯独那双眼睛亮得骇人,像草原上盯住猎物的狼。
“听说你把曹老狗逼得上了吊?”叶秋一巴掌拍在弟弟背上,差点把叶明拍趴下,“干得漂亮!”
叶明揉着肩膀苦笑:“大哥,你再这么拍,我伤口又要裂了。”
“伤?”叶秋眼神骤冷,一把扯开他的衣领。那道刀伤已经结痂,周围皮肤却泛着不正常的红。
“北狄的弯刀划的?”
叶明一怔:“大哥怎么知道?”
叶秋没答话,转身从行囊里抽出一把带鞘的短刀扔过来。刀出鞘三寸,寒光里泛着诡异的青——正是那晚驿站刺客用的兵器!
“淬了毒。”叶秋冷笑,“北狄王庭死士的标配。”
烛火噼啪炸了个灯花。叶凌云听完长子汇报,手中茶盏“咔”地裂了条缝。
“北狄王储亲自带队,陈兵落鹰峡?”国公爷声音沉得像闷雷,“消息确实?”
“千真万确。”叶秋展开羊皮地图,指尖点在一处隘口,“他们伪装成马匪,但营地里发现了金狼旗。”
叶明忽然想起截获的军粮:“所以曹家走私的粮食……”
“都喂了这群狼。”叶秋拳头砸在案几上,茶壶跳起三寸高,“前线哨兵回报,北狄军最近顿顿白面馍,战马膘肥体壮!”
窗外传来极轻的“咔嚓”声。叶明闪电般推开窗棂——
“啊呀!”
穿杏红襦裙的少女跌坐在窗下,怀里还抱着个摔碎的瓷盘。糖酥饼滚了一地,芝麻馅儿糊在青砖上,像一个个小太阳。
“叶瑾!”叶秋瞪眼,“多大了还听墙角?”
国公府幺女吐了吐舌头,爬起来就往屋里钻:“我这不是给大哥送点心嘛!谁知道你们在说打打杀杀的事……”
叶明忽然按住小妹肩膀:“你刚才听见多少?”
“从‘金狼旗’开始……”叶瑾眨眨眼,突然压低声音,“大哥,北狄人是不是要打过来了?”
烛光映着少女稚气未脱的脸。叶明这才惊觉,当年跟在他身后要糖吃的丫头,如今已能看懂边境舆图了。
翌日早朝。
九龙御座前,叶秋单膝跪地呈上军报。满朝文武听完北狄异动,顿时炸了锅。
“陛下!北狄狼子野心,臣请即刻发兵!”兵部老将须发皆张。
“不可!”户部侍郎急赤白脸,“国库空虚,哪来的军饷?”
“不如派使团和谈……”礼部尚书话没说完,就被叶秋一声冷笑打断。
“和谈?”这位边关杀神环视众人,“北狄人刀都架到脖子上了,诸位还想着喂肉求和?”
龙椅上的皇帝一直没说话,目光却落在文官队列末尾——叶明正用脚尖在地上画着什么。仔细看,竟是个简易的落鹰峡地形图!
“叶卿。”皇帝突然开口,“你怎么看?”
全殿霎时寂静。
叶明出列行礼,袖中滑落一卷竹简——是昨夜他与父兄推演的沙盘记录。
“臣请陛下观此物。”
竹简铺开,满朝哗然。那上面既不是奏章也不是策论,而是一套前所未见的“推演棋”:北狄骑兵用红石代表,大梁边军以黑棋布阵,甚至连粮道、天气都标得清清楚楚。
“北狄王储阿史那祢,生性多疑又贪功。”叶明指尖点在一处山谷,“若在此地佯败……”
“好一招请君入瓮!”太子突然抚掌大笑。
皇帝眼中精光一闪:“叶秋,若给你三万精兵,多久能解决?”
“两个月。”叶秋斩钉截铁,“但粮草必须足额,兵器要新式的。”
“准了。”皇帝一锤定音,“兵部全力配合。”
世家官员们脸色难看如丧考妣。谁都知道,这意味着叶家将彻底掌控北疆兵权!
叶明刚迈出宫门,就被个戴帷帽的女子拦住。素手撩开轻纱,露出张苍白如纸的脸——竟是曹尚书嫡女曹月蓉!
“叶大人。”曹小姐递来一卷帛书,声音抖得不成调,“父亲……父亲临终前让我交给您的。”
帛上只有八四个血字:
【北狄有诈】
叶明心头剧震,抬头时曹月蓉已消失在人流中。
远处宫墙上,一只黑鹰正掠过琉璃瓦,爪子上似乎闪着金属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