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霜跟着景春熙走出来,她们迈出大门,正想往左边的府学方向去。
忽然,一道黑影忽然闪到她们面前,把走在前面的景春熙吓了一跳。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也抬起了双手做防备的动作,心中涌起紧张情绪。
幸好这里是她熟悉的青山庄,是她的家,还算戒备森严。若是换作别的地方,她袖子里的飞镖说不定早就飞了出去。
大门两边虽然高高挂着两个大红灯笼,但光线依旧昏暗,只能勉强照亮门口的一小片区域,突如其来的阴影还是挺吓人的。
“什么人!快出来。”景春熙冲着那道黑影厉声喝道,但心神很镇定。
看到主子忽然退后一步,又做出了防备的动作,糖霜就知道有状况。她连忙快走两步,越过景春熙,宽大厚重的身子挡在了她的身前,仿佛一道坚固的屏障。
她瞪大了眼睛,警惕地盯着那道黑影,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危险。
“熙表妹,是我,五头!”五头的话音一落,高高壮壮的人也从躲着的围墙边走了出来。
因为距离有好几步,他的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模糊,但景春熙和糖霜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五头的出现让糖霜有些生气,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几分:“干嘛躲在这吓人!”她刚刚还被吓了一跳,现在想起来就忍不住有些恼火。
不过,她还是很快侧身站到了景春熙的身边,让主子直接面对五头。
“五头哥来了怎么不进去?”看到五头的那一刻,景春熙就知道他来是所谓何事,不免对他同情了起来。
她尽量放缓和声音,担心言语上会伤到他,语气变得小心翼翼。五头看见糖霜站在景春熙旁边,还是他如猛虎。
他嘴巴动了一下却没有开口。但是目光一直向着景春熙,眼神中带着期待和不安,在等待她的回应。
“五头哥~~”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着措辞,“我骗米嬷嬷和六头说表妹找我有事,还让六头带着弟弟妹妹去领东西。”说完,看向景春熙的眼神有点忐忑。
“五头公子怎么还骗人?”糖霜一听又有点炸毛了,她愤愤地脱口而出,眼里都是愤恨之色。她刚刚被吓了一跳,心里的气还没消,现在看到五头还敢骗人,更是觉得可恶。
“糖霜!”
景春熙发出一声警告,还推了一把糖霜。
嗨!看来米嬷嬷的教导收效不大。
每个人的脾性都是天生的,并不是虚心教导就可以完全改变。糖霜就是真实的例子,就算她确实跟米嬷嬷认真学习,一些礼仪也默默记在了心里,看着性子也有所改变。可是一旦遇事急起来,还是会不经意间暴露出直肠子、急性子和简单粗暴的言行。
“知道了,主子。”
糖霜刚刚放低声音退了一步,但转头又冲五头给了个脸色,用鼻子发出一声带着点脾气的闷哼,“嗬!”她的声音虽然小了些,但语气中还是带着不满。
但是她退了两步,眼神忽然怔愣了一下,然后变得清澈,忽然冲五头来一句,“五头公子,是奴婢不对,刚才冒犯了。”
呵呵,还知道道歉!才一眨眼工夫,忽然像转了性一般,忽然对五头好脾气了起来。
景春熙笑了,糖霜一定是现在才后知后觉,才猜出五头来的目的。
流放路上景明容的悲惨遭遇和对亲人的愤恨,她和糖霜都亲眼所见,更是目睹她明显想要断亲的决心。
糖霜的突然改变,反而让五头有点不适应,他本来就不是那小气又矫情的性子,得了道歉马上大大咧咧地说:“没事,是五头吓人在先,理应我向你们道歉才对。”
“五头哥进来吧!跟我到书房去。”景春熙说完,又转向糖霜说,“给我们沏两杯茶。”糖霜听到这话,“知道了,马上!”她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去准备茶水。
“好!”五头心中的那块石头总算落下。他刚才躲在围墙外的时候,还有点忐忑,想进去又不敢进去,实在纠结得很。现在得到景春熙的邀请,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不少。
进了书房,景春熙让五头在自己的对面坐下,等糖霜把茶水端进来后,就把她遣走。
望着五头期待的目光,知道他在等景明容这个姐姐的消息。景春熙看着他,想到景明容闷声不吭的情形,想要如实告诉五头都觉得有点不忍。
她想了半天,一直看着五头没有说话,眼神中带着犹豫和无奈。
“熙表妹,你就照实说吧!其实,你不说五头哥也猜得到,容姐姐不会原谅我,我也没指望她原谅我。”
五头停了一会儿,声音突然有点哽咽,“但是~~但是~~呜呜~~”五头说到这里一下又呜呜地哭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不要钱地一直往下掉。
他一面哭一面双手用力捂着自己的嘴巴,怕被人听见似的。
“你们在青山庄的情形我都跟明容姐说了,说你们现在很争气,也不知道他她信不信。”
“可是,她一句话都没说。”
景春熙把那天中午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她跟景明容说的话都一一道来。她尽量详细地回忆着每一个细节,希望能让五头感受到景明容的一举一动。
“我们走的时候,她躲在屋里没有出来,她没给你回信,也没有托我们带东西回来。”景春熙说完,眼神中带着深深歉意,这对五头来说可能是个不小的打击。
五头不哭了,一直冲她看过来。他没有插一句话,但是景春熙说的一字一句,甚至描述景秋容的表情和眼神他都默默记在心里。
容姐姐回信,或是给他们捎带东西,他从来都不敢期盼,所以脸上也并没有失望的表情。他只是静静地听着,眼神中带着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但是,”景春熙刚说出两个字,五头又重新坐直了身子,眼睛里就开始有了亮光。但因为担心自己会失望,所以用上齿紧紧咬着下唇,仿佛在压抑着内心的激动。
“你给她送的东西,她都收下了。”景春熙肯定地冲不停抿着下唇的五头点点头。又把两个包袱打开后,景明容眼神死死盯着那只风筝,许久都没有动的情形都告诉了他。
那天早上,急匆匆跟着大舅舅赶去苍梧县的时候,景春熙特意交代红粉和春桃,让她们在后面观察景明容,看她会有什么反应。
结果,从崖门村赶过来跟她在十八坳汇合的时候,春桃和红粉把景明容当时的情形说了个仔细。
景春熙走那天早上,景明容躲在自己的屋里一直都没有出来,她蒙着被子躲在床上小声哭泣,被领了任务的巧巧和明珠挤进去撞了个正着,也听了个仔细。
到春桃和红粉他们离开时,走在最后面的景义说,瞧见她一个人站在天井的那棵石榴树下,一直往门口看,但是由于身处角落,她应该看不到门口的情形。
“五头哥也别气馁,人心没有了热度,也不是一次就能够捂热的。”看到五头已经恢复了平静,眼里的泪痕也已经消失,景春熙才安慰,景明容的心结很深,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解开的,但只要有一丝希望,就值得去努力。
“我知道,五头哥知道。”
五头抬起头,看向景春熙的时候充满了自信,眼神也很坚定,“不管如何,以后每次往崖门村送信、送东西,我都会给容姐姐送一份。”他说完,轻轻扯起了嘴角,眼神又亮了几分。
这一次,景春熙从他眼里没有察觉到苦涩,反而看到了一种坚定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