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抹动容刚刚升起，就被冰冷的现实猛地浇灭。
格雷的表情僵住了，那抹未能完全展开的动容凝固在嘴角，转而化作了一种极其复杂、甚至可以说是……尴尬万分的神情。
他的眼神开始游移，不敢再与菲莉帕那双充满期待和炽热情感的眼眸对视，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哽在喉咙里。
主要是吧，格雷这个情况……
格雷可不只是有未婚妻而已，而且说的难听一点儿，他这个情况应该叫做……
和属下十影侍者都有一腿儿……
（艾塔：“？？？？”）
某个特例暂且放着不管。
他这个情况，可不好接受菲莉帕的感情。
他该如何回应？
接受？
前提肯定是要告知菲莉帕自己的具体情况，要一国王女接受一个开上十人后宫的家伙吗？
拒绝？刚刚经历了身份揭露的巨大冲击和情感崩溃、此刻又鼓起全部勇气告白的菲莉帕，能否承受得住第二次打击？而且……他内心深处，真的愿意拒绝这份穿透了所有伪装、直抵核心的情感吗？
各种念头疯狂撕扯着他，让他那张向来冷静自持的脸，此刻写满了“左右为难”、“不知所措”以及“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尴尬。他张了张嘴，最终只发出几个无意义的音节：
“菲莉帕，我……那个……”
他抬手，有些无措地摸了摸自己的后颈，视线飘向一旁冰冷的石柱，就是不敢看菲莉帕的眼睛。
那副样子，与刚才接下她舍身一击的魔王威严，或者引导她回忆往事的沉稳温和，都判若两人，只剩下一个被突如其来的、沉重而真挚的桃花运（或者说桃花劫）砸得晕头转向、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普通青年（只算一世的话……）。
这反应，显然与菲莉帕预想中的任何一种（无论是欣然接受还是严词拒绝）都相去甚远，让她炽热的心情不由得也蒙上了一层困惑的阴影。
菲莉帕看着格雷那副欲言又止、眼神游移、满脸写着“尴尬”和“为难”的样子，心中炽热的火焰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迅速冷却下来，转而升起的是浓浓的不解和一丝委屈。
他为什么不直接答应？难道……真的是因为那个未婚妻？
想到这里，一股不服输的劲头混杂着破罐子破摔的冲动涌了上来。她咬了咬下唇，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语气带着点豁出去的倔强，又带着点她自己都没察觉的、试图增加筹码的急切：
“你……你是在顾虑你的未婚妻，对吗？” 她紧紧盯着格雷的表情，不放过任何一丝变化，“如果……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我可以不做正宫！做……做小的也行！”
这话说出来，她自己脸上都烧得厉害，但为了表明决心，她还是强撑着说了下去，甚至试图摆出“我很通情达理”的样子：“而……而且你不用担心我父皇那边！那个老登……他现在管不着我！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能做主！”
她觉得自己提出的条件已经非常“优厚”了，几乎放弃了所有身为公主的矜持和未来的地位，只为了能留在他身边。
然而，她这番“慷慨陈词”，非但没有让格雷如释重负，反而让他脸上的尴尬之色更浓了，甚至带上了一丝哭笑不得的绝望。他抬手用力揉了揉眉心，仿佛这样能缓解一下颅内飙升的压力。
“不……不是这个问题，菲莉帕……或者说，不完全是……” 格雷的声音充满了无奈，他深吸一口气，知道不能再含糊其辞了，必须把情况说清楚，否则误会只会越来越深。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尽量用平缓的语气开始解释：“我……在暗中建立了一个组织，叫做‘魔影庭’。” 他瞥了一眼菲莉帕，看到她眼中闪过一丝好奇，继续道，“主要的目标是打击大陆上活跃的恶魔教团，顺便……也清理了一些为非作歹的盗匪和捕奴队。这个任务，目前算是完成得差不多了。”
他顿了顿，将话题引向核心：“也正是因为外部威胁暂时解除，我才开始着手处理……我身为魔王，与人类之间的问题。”
铺垫到这里，格雷感觉自己的脸颊都有些发烫，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而‘魔影庭’的核心，也是我最忠诚、最得力的部下，是十位影之侍者，被称为‘十影侍者’。”
他特意在“忠诚”两个字上稍微加重了语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只是……” 格雷的声音变得有些干涩，眼神飘忽得更厉害了，“她们的‘忠诚’……嗯……可能在表达方式上……稍微……有点……变味儿了……”
菲莉帕听得有些疑惑，忠诚还能怎么变味儿？
然后，她就听到了格雷用尽可能委婉，但依旧清晰无比的话语，投下了第二颗，不，是第十颗重磅炸弹：
“我的那位未婚妻……就是十影侍者中的一员。”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积蓄勇气，最终几乎是用气音补充道，“而且……呃……经过这么多年……不知不觉间……我……我和她们其中的……九位……都……都建立了类似……类似于……和未婚妻那种……比较……亲密的关系……”
说完这段话，格雷感觉自己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甚至不敢去看菲莉帕的表情，只想立刻用空间魔法把自己传送到宇宙尽头去。
大殿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菲莉帕脸上的红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茫然和空白。她的大脑仿佛变成了一锅被强行停止运行的浓粥，所有的思绪都粘稠地凝固在了一起。
魔影庭……十影侍者……未婚妻是其中之一……和九位都建立了亲密关系……
这些词语一个个砸进她的脑海里，组合成了一个她完全无法理解、超越了她所有认知和想象极限的画面。
她理解了格雷想表达什么。
也明白了为什么他会是那样一副尴尬到恨不得原地消失的表情。
这根本不是她想象中的“二选一”难题，这根本就是……就是……
菲莉帕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那双瞪大的琥珀色眼眸，清晰地映照出她内心遭受的、比之前得知格雷是魔王时更加剧烈、更加匪夷所思的……
震撼。
“……九……九个？” 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虚无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