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蓉微微一笑，道：\"世子心性澄明，不流于俗，未必不是好事。\"
\"好事？\"长公主摇头，\"他若真去修道，我这偌大的家业交给谁？不行，哪怕是最后真的要去修行，也得给我留个孙子再说。\"
她顿了顿，目光在思蓉脸上停留片刻，似笑非笑，\"思蓉，你这些年帮我打理生意，行事稳重，眼光也准，你帮我瞧瞧，今日这些闺秀里，可有适合做我儿媳妇的？\"
思蓉心下了然，长公主这是要她帮忙掌眼。她沉吟片刻，道：\"今日来的小姐们，家世才情都不差，但若论持家理事，恐怕还得看性情。\"
\"正是！\"长公主一拍桌案，\"那些娇滴滴的贵女，吟诗作对对还行，真要她们管家，估计也能中规中矩。就怕他们到时候，来个以夫为纲，真的放了长荣去求仙问道。\"
思蓉轻轻抿了口茶，道：\"礼部侍郎家的二小姐，听说自幼帮着母亲料理家务，性子也沉稳。\"
长公主摇头：\"那丫头太过刻板，长荣怕是连话都不愿同她说。\"
\"那……太仆寺卿家的嫡女？\"
\"太娇气，受不得委屈。\"
思蓉失笑：\"长公主心里，莫不是早有人选？\"
长公主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忽然道：\"思蓉，你觉得我家长荣如何？\"
思蓉指尖一顿，茶盏里的水纹微微晃动。她抬眸，对上长公主试探的目光，莞尔一笑：\"世子品性高洁，自然是极好的。\"
长公主盯着她，缓缓道：\"若我说，比起那些闺秀，我倒更中意你家的沈棠。\"
思蓉神色不变，只轻轻放下茶盏，道：\"长公主说笑了，沈棠是我收养的义女，她这身世可配不上世子。\"
长公主轻笑一声，指尖在案几上轻轻敲了两下：\"身世？我家长荣何时在意过这些？\"
她倾身向前，压低声音道：\"那丫头我见过几次，行事稳重，账目算得比户部主事还清楚。
而且那个丫头被你养的古灵精怪的，我有种感觉，她能制得住我家长荣。\"
思蓉听到这些话，也想起沈棠这几年的骚操作，这个丫头就原来的胆小怯懦，直接走到了另一个极端，大大咧咧，想到什么就做什么。
及其大胆，好像真的没有什么规则，可以束缚住她一样。
想到这些，思蓉低头含笑：“孩子的事情，那是咱们能左右的了的。一切看缘分吧。”
别看这些年，她和长公主一直是合作关系，但是这件事情，她可是真的不能答应。
万一真的像是长公主说的那样，肖长荣给公主府留下个后，就去当道士了，不是把她家沈棠给坑了。
目光穿过暖阁的雕花窗棂，落在庭院中那群年轻男女身上。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追随着沈君尧挺拔的身影。那个当年瘦弱的没了人样的孩子，如今也长成令人瞩目的存在。
思及此，思蓉也不由给自己点个赞，她可真会养孩子。
沈君尧正站在一株垂丝海棠下，月白色的锦袍衬得他越发清俊。微微倾身，正在为几位小姐讲解花木嫁接之术，修长的手指轻抚过花瓣，动作优雅而精准。
\"君尧少爷如今可是京城闺秀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呢。\"长公主的贴身女官不知何时站在了思蓉身后，笑着递上一盏新茶，
\"去年冬狩，他一箭双雕救了落单的卢小姐；上元节猜灯谜，连国子监的博士都败在他手下。\"
思蓉唇角微扬。
她记得更清楚的是，沈君尧十三岁就能替她核对整年的盐引账目，十五岁时独自南下平息了一场丝绸庄的纠纷。
那孩子天生有种令人信服的气度，谈吐间既有书卷气，又不失商贾之人的精明。
庭院中忽然传来一阵轻笑。只见沈君尧从袖中取出一方素帕，替身旁的小姐姐接住了被风吹落的花钗。他动作自然得体，既不过分亲昵，又不显疏离，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最难得的是这份气度。\"长公主不知何时也站到了窗边，\"听说武威伯，之前是泥腿子出身，她的生母也是一介农妇。
在看看军尧，举止比许多世家子弟还要矜贵。听说他通晓四国语言，连西域来的胡商都对他赞不绝口！
可见你是真的在用心养他了。\"
思蓉低笑不语，去年波斯商人来访时，沈君尧用流利的波斯语与对方谈笑风生，最后竟以低价谈下了一批上等香料。
那孩子似乎天生就懂得如何让人卸下心防，谈笑间便能达成所愿。
听见他们夸沈君尧，她从心底里面高兴。养崽的快乐，你们想象不到。
赏花宴散后，暮色渐沉，公主府的下人们正忙着收拾残局。
思蓉站在回廊下，看着侍郎家的马车缓缓驶离。那位小姐临行前还特意向肖长荣请教了一则《道德经》的释义，倒是引得世子多看了她两眼。
\"倒是个聪明人。\"长公主不知何时走到思蓉身侧，摇着团扇轻笑，\"可惜太过刻意了。\"
思蓉但笑不语。
她自然看得出来，侍郎小姐虽然背得滚瓜烂熟，但那双眼睛里分明藏着急于求成的焦躁。与沈棠那种信手拈来、融会贯通的从容全然不同。
正说着，忽见沈棠从偏厅转出，手里捧着几卷账册，身后还跟着两个公主府的管事嬷嬷，正恭敬地向她请教着什么。
夕阳的余晖洒在她素雅的衣裙上，衬得她沉静如水。
另一边的凉亭里，肖长荣独自执卷而坐，目光却时不时掠过沈棠的方向。
长公主意味深长地看了思蓉一眼：\"有些人啊，费尽心思却求而不得。有些人嘛，浑然不觉却已入了眼、进了心。
看来我这杯媳妇茶，注定是要喝你家的了。\"
思蓉笑而不答，只是轻轻抚了抚袖口上并不存在的褶皱。
她知道，有些缘分，强求不得，却也阻挡不了。与其刻意阻止，不如顺其自然的好。
就是不知道沈棠现在是个什么心思，按照现在京中闺秀的年龄，沈棠已经算是个老姑娘了，但是这个丫头，一心扑在生意上，全然是个没开窍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