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其中一个副会长，”内金德曼那沙哑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着朽木，“必须是梅斯基。”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法伦抬起头，看向桌子对面那个刚刚还在幸灾乐祸，此刻却如同被施了石化咒般僵在原地的瘦小身影，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命运这玩意儿，有时候还真挺幽默的，不是吗？
就像你刚嘲笑完别人踩到狗屎，下一秒自己就一头栽进了粪坑。
他自己对于副会长的人选，在和千代谈过之后，反而陷入了一种微妙的“选择困难症”。
圆桌会的目标太特殊，它需要凝聚力，需要绝对的执行力，还需要一层不那么“法伦·特里斯亲信”的外衣来争取更广泛的支持。
直接任命千代，就像是在新车的引擎盖上贴一张“情侣专用”的贴纸，怎么看都有点蠢。
至于凯撒？维恩？艾丽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骄傲和立场，强行按在这个位置上，未必是好事。
所以，梅斯基？
法伦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情报贩子，眼镜片后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写满了抗拒，但那份敏锐和对学院各种潜规则的熟悉，或许……还真是个不错的选择？
起码在处理那些见不得光的“脏活”方面，这家伙绝对是专业对口。
法伦甚至可以想象，以后执行部有什么棘手的任务，内金德曼大概会直接把单子拍给梅斯基，然后梅斯基再哭丧着脸来找自己……嗯，听起来好像也不错？
“不不不！老师！您看我这小身板，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也就是跑跑腿打打杂还行，”梅斯基终于从石化状态中解脱出来，几乎是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双手搓得像只苍蝇，“副会长这么重要的位置，需要的是德才兼备、能力出众的领袖人物！比如我们首席大人这样的！我……我就算了，我能为组织尽一份力，在幕后默默奉献就已经心满意足了！那些头衔什么的，浮云，都是浮云……”
他试图用最卑微的姿态和最华丽的辞藻来包装自己“怕麻烦、不想担责任”的核心思想，那口才，不去商店街摆摊算命都屈才了。
然而，内金德曼只是抬起他那只冰冷的独眼，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驳回。”
两个字，如同两块烧红的烙铁，精准地烫在了梅斯基试图溜走的脚底板上。
“可是……”
“没有可是。”内金德曼的声音带着一种久经沙场磨砺出的铁血意味，“这是命令。”
梅斯基瞬间蔫了，像只被戳破了的气球，刚刚还滔滔不绝的嘴巴瘪了下来，苦着一张脸，慢吞吞地挪回了椅子上，那表情，活像刚被人抢走了全部家当还倒欠了一屁股债。
法伦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竟莫名地涌起一股暗爽。
大概是因为这家伙平时总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偶尔吃瘪一次，确实挺解压的。
“好了，人选的事情就这么定了。”内金德曼似乎完全没把梅斯基的抗议放在心上，他将目光转向法伦，继续说道，“另一件事，关于【圆桌会】的成立。这次之所以能这么顺利通过，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学院里的另一派，也准备扶持他们自己的学生组织。”
法伦和梅斯基同时抬起头，眼中都闪过一丝疑惑。
“另一派？”法伦问道，“是指……”
“守旧派，”内金德曼吐出三个字，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就是以艾德里安为代表的那帮老家伙。他们觉得我们的步子迈得太大，担心执行部的成立会打破学院原有的平衡，所以，他们打算重新扶持一个能与我们抗衡，或者说……能用来掣肘我们的力量。”
他端起咖啡，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才继续说道：“那个组织，你们应该也不陌生——学生会。”
“学生会？”法伦和梅斯基异口同声，脸上都写满了惊讶。
在他们的印象里，阿瓦隆的学生会一直是个极其松散，甚至有些名存实亡的组织。
除了每年例行公事般地组织一下学院祭和社团招新，平日里几乎没什么存在感。
会长是谁？没人关心。
干过什么事？好像也没干过什么正经事。
这样一个组织，要如何与一个直接挂靠执行部、手握实权的【圆桌会】抗衡？
“之前的学生会，确实只是个空架子。”内金德曼仿佛看穿了两人的心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但是，之后不一样了。”
他放下咖啡杯，身体微微前倾，那只独眼中闪烁着如同鹰隼般锐利的光芒：“那帮老家伙已经开始行动了。他们打算彻底改革学生会的架构，赋予它更大的权力和资源，将它打造成一个真正能代表‘学生自治’，并且能插手学院各项事务的权力机构。目的嘛……自然是想用所谓的‘学生民意’，来制约我们这些‘不安分’的家伙。”
内金德曼轻笑一声，那笑声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有些刺耳：“我估计，现在他们也正在某个地方开着会呢，讨论着该推举谁来当这个新学生会的会长。”
“所以……”法伦试探性地问道，“之后，【圆桌会】和学生会，会是竞争关系？”
“是敌人。”内金德曼纠正道，语气斩钉截铁，“从它们诞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是敌人。路线不同，理念不同，背后站着的人也不同。所以，”他的目光落在法伦身上，带着几分催促，“你们招人的动作得尽快了。别忘了，学生会可是名正言顺的‘官方组织’，他们天然就坐拥着管理所有社团的权力与资源，在争取人心方面，比你们有优势得多。”
……
午后的阳光正好，商店街两旁的梧桐树叶在微风中沙沙作响，落下斑驳的光影。
法伦和梅斯基并肩走在熟悉的校道上，空气中弥漫着青草与阳光的味道，以及……一丝山雨欲来的压抑。
法伦懒得再去追问梅斯基为什么不早点告诉自己这些关于执行部和学院内部派系斗争的“内幕”。
事已至此，纠结这些毫无意义。而且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一件事——招人。
该死的，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学生会……凯撒那个家伙，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法伦几乎可以肯定，那个总是渴望着证明自己、渴望着超越自己的金发少爷，此刻恐怕已经摩拳擦掌，准备竞选那个学生会会长的位置了。
到时候，两人之间的竞争，恐怕会从单纯的实力比拼，延伸到对整个学院影响力的争夺。
“老板，你有什么看法？”梅斯基的声音将法伦从思绪中拉了回来，这家伙不知何时又恢复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点头哈腰地跟在法伦身侧，活像个狗腿子，“我肯定唯您马首是瞻！您说干学生会，我梅斯基眼睛都不眨一下！保证冲在最前面！”
法伦对于梅斯基这番堪比传销现场的表忠心只是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行了行了，少来这套。说点有用的，你觉得，另一个副会长，找谁比较好？”
梅斯基那双藏在厚厚镜片后的眼睛滴溜溜转了转，却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卖起了关子，嘿嘿一笑：“老板，在考虑人选之前，咱们不妨先换个思路。您觉得，学生会如果真的要改革，要立威，最先动刀子的，会是哪个不长眼的倒霉蛋……哦不，是哪个社团的利益呢？”
法伦被梅斯基这刁钻的问题搞得一愣。
学生会改革，要扩大影响力，必然要做出点成绩来给所有人看。
而最直接、最容易见效的方式，莫过于拿一个原本就有一定影响力，但又存在“可改革空间”的老牌社团开刀……
法伦的脚步猛地一顿，缓缓吐出了那个名字。
“召唤……战斗协会？”
“啪！”梅斯基响亮地打了个指响，脸上露出了“孺子可教也”的得意表情，马屁拍得震天响，“不愧是老板！就是一点就透！没错！学生会要想快速掌控学院的话语权，拿战斗协会开刀绝对是最佳选择！”
他压低了声音，凑到法伦耳边，如同在分享什么绝密情报：“战斗协会一直负责组织学院内部的召唤决斗排位赛，这可是关系到每个学生荣誉和资源分配的大事！以前学生会没实权，管不了他们。但现在不一样了，只要学生会把排位赛的主办权从战斗协会手里抢过来，或者至少插上一脚，那影响力……啧啧啧。”
“而且，”梅斯基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的光芒，“现任战斗协会的会长，瑟琳娜，处境可是有点尴尬啊。她虽然实力不错，在二年级里也算顶尖，但要想竞争那个新学生会的会长，恐怕有点不够看。一来，她是二年级的，论实力比不过前两名的夜魇男爵和千咲恋花，论潜力……呵，咱们阿瓦隆谁不知道，二年级这一届，是公认的有史以来最……咳咳，平庸的一届。”
梅斯基的话虽然刻薄，却也点明了残酷的现实。
法伦立刻明白了梅斯基的言下之意。
瑟琳娜，这位性格冰冷高傲的银发学姐，此刻正面临着来自学生会的巨大压力。
如果她不想让战斗协会这个自己苦心经营的地盘被蚕食，甚至是被彻底架空，她就必须寻找外援。
而放眼整个学院，能有实力、也有动机去和新学生会掰手腕的，除了他们【圆桌会】，还能有谁？
“走！”
想通了这一点，法伦不再迟疑，立刻调转了方向。
“哎？老板，去哪儿啊？”梅斯基连忙跟上。
“去甜品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