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袍男子的话音落下，凉亭寂静了片刻后，天机老人缓慢放下茶杯，脸色平静的回应了一声。
“哦……”
“……哦？”金袍男子脸皮微抽，似是不敢置信天机老人竟没有丝毫意外。
不过下一刻，金袍男子冷笑了起来，轻哼了一声道
“天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些年所布的局，哦不……亦或者说，从一万多年前开始，你就已经在布局了。”
说话间，金袍男子手中拿着的茶杯往桌面倾倒，茶水悬浮于桌面，构成一幅画卷。
冰天雪地上，一名青衫男子抱着怀中的人儿，踏在雪地上，怀中的人儿好似已经睡着，双臂勾着他的脖颈，将脑袋埋入他的胸膛，嘴角挂着一抹笑颜。
“你的底牌……就是她吧？”
“两万年前，冰仙圣族曾发生了一场暴乱，明面上乃青灵天道将她送往净土，于一万年前从沉睡的冰棺中苏醒。”
“包括魔界的入侵，区区一个银仙巅峰，又如何能够执掌岁月长河？”
金袍男子的手指轻轻摩擦着茶杯，冷笑道
“呵呵……魔界入侵，她以救世的名义陷入沉睡，直到祂的出现……多么美好的安排啊。”
“天机，你不会以为，仅凭她便能阻止祂的苏醒吧？”
天机老人沉默不语，手中拿着的茶杯不知不觉间悄然紧握。
就在这时，茶水倒映的画面中，苏白横抱着柳轻寒，脚步微顿，不经意间回眸看了一眼，眼眸中带着一丝丝疑惑。
茶水洒落桌面，画面就此结束。
“呵呵……”金袍男子抬眸看向天机老人。
天机老人瞳孔微颤，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金袍男子慢悠悠起身走向凉亭外，背对着天机老人一手负后。
“天机，你好像忘了我们的赌约啊，你赌祂苏醒后人性尚存没错，但你千不该万不该，试图阻止祂的苏醒。”
“你，逾矩了。”
“你想做什么？”天机老人声音低沉的说道
金袍男子没有回头，而是轻轻抬起一手虚握，语气平静道
“祂的苏醒是必然的，任何人都无法阻拦，如若有，那…便让她消失……”
“草！你个疯子！！”天机老人猛然站起身，瘦弱的身躯颤抖着，气的满脸通红。
“哈哈哈……”金袍男子朗笑声响起在林间，他缓步的离开。
“疯子？哈哈哈！天机，你又何尝不是个疯子呢？”
“你我一同赌祂的降临，一个漠视生命的神明啊，等到祂的降临，会发生什么事呢？”
“毁灭瀚宇，亦或者……重启文明？”
“我好期待啊，哈哈哈……”
看着金袍男子的身形渐渐消失，天机老人从气愤中逐渐平静下来，摇头苦笑了一下。
“哎…疯子……呵呵……老子也是疯子啊，当年就不应该跟你赌……”
“疯了…真的疯了……”
“哎……”
叹息声落下，枫叶林渐渐虚幻，天机老人的身形也随之消失不见。
……
星空深处。
“呜哇哇哇！！”
“老东西呜哇～～救朗……咦哦～～～”
哭喊声在一处道源风暴中心响起，只见一名道袍少年身处风暴中心，狂风卷着他转圈圈，一层淡薄的气体将他围绕，也正是因为天机老人留下的这层气体，这才避免了他被道源风暴撕裂。
只不过虽然没受伤，但转的是真头晕啊！
要不是他一手拉着道袍，一手提着裤衩子，估计现在只能看到一个光着屁股的天算子了。
就在这时，天机老人无声出现，站在道源风暴上空，低眸瞥了一眼。
“老东西哇～～泥在哪里喔喔喔～～～”
声音入耳，天机老人沉默了，伸出的手默默放了回去。
天算子不经意的抬眸，天机老人的身影一闪而过，霎那间，他眼前一亮，拼命的招手。
“啊！！老东……老师傅～～我在这里嘞！！！”
天机老人抬起一手放在眉头上，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看他那边，故意大声喊道
“徒儿～你在哪里哦，不要调皮啦，这里很危险的，快回来，徒儿啊～”
转圈圈的天算子狂喜，卯足了劲大声喊道
“好师傅！！你的乖徒儿在这里嘞！！！”
“救窝———窝要洗啦！！”
“哎……”天机老人叹息了一声，转过身去背对着天算子，摇头轻叹道
“我的乖徒弟去哪里了呢？怎么找不到啊。”
天算子脸黑。
他吖的老东西你倒是回头看我一眼啊！
三百六十度你看了三百五十九度，就是不带看我一眼是吧！？
但现在天算子也想不了那么多，只能一直大声喊着他的好师傅，满眼渴望他回头看自己一眼。
片刻后，天机老人这才慢悠悠转身，低眸瞥了一眼，目光落在天算子身上。
天算子狂喜，拼命的招手，道袍被吹飞，全身就剩一条裤衩子挂在身上，坤的形状具象化。
天机老人故作惊讶，抬手指了指天算子，呵呵笑道
“咦～你这顽徒，可真调皮嘞，竟然趁师傅不在跑去玩旋转木马。”
天算子：“……”
有时候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天算子独自一人在风暴中心凌乱，听到天机老人的话后，僵硬的脸皮微扯，断断续续道
“是…是啊……师傅，这可好玩了……你也下来玩玩呗。”
天机老人眼里闪过一丝鄙夷。
多么低劣的伎俩。
他轻挥袖袍，天算子的身影从道源风暴中心消失，一屁股坐在天机老人身边。
头晕晕，眼花缭乱的，转的太久了，一时之间还无法适应。
天算子往旁边一倒，抱着天机老人的大腿，这才缓和了许多。
短暂的休整片刻后，天算子重新拿出一套衣服穿上，两人这才重新出发。
天算子是真怕了，扭扭捏捏的来到天机老人身边，微红着脸拉起天机老人的手。
那小鸟依人的模样，差点让天机老人的鸡皮疙瘩掉一地，仿佛受到惊吓般急忙往后倒退了两步。
“你这是做甚！？”
“师傅～”天算子轻喊了一声，小碎步跑上前又拉起天机老人的手，屁股翘起，主动贴了过去。
“师傅嘞～抓紧了噢，可别再松开了。”
天机老人脸色发黑，甩开天算子的手背负在后，淡淡道
“有为师在，怕啥。”
“呵呵……”天算子干笑了一下，内心不禁泛起了嘀咕。
有你在？就是因为有你在，我才来到这一片漆黑的鬼地方，不然小爷我还在逍遥快活呢。
有你，真是我的‘福气’！
不过天机老人都这么说了，他也不敢勉强，只能亦步亦趋的跟着天机老人，一手捏着衣角，生怕天机老人又突然消失了。
天机老人也不在意，目光看着前方，眼里带着一丝忧虑。
“徒儿，你相信世界上有神明的存在吗？”
天算子微微歪头看向天机老人。
“信啊。”
“哦？”天机老人侧眸看向天算子，呵呵笑道“为何？”
天算子很熟练的道“师傅说什么徒儿都信。”
话落，等待的夸奖没有传来，而是后脑勺火辣辣的疼。
“少拍马屁。”
不咸不淡的声音传来，天算子感到无比疑惑。
平时他也是这么夸的啊，每一次这老东西的鼻子都快翘到天上去了，怎么这次就挨打了呢？
天算子很憋屈，但他不说。
天机老人又沉默了片刻后，忽然开口道
“那你觉得，神明有人性吗？”
天算子沉默不语，只是低着头走路。
他明白一个真理，不懂的事情，有些时候，沉默便是最好的答复……
啪——
“问你话呢。”
又挨了一巴掌，天算子气的脸色涨红。
去你娘的真理！
内心无比憋屈的天算子忽然抬头，不答反问道
“那我问你，神明是人吗？”
天机老人一愣，想了想后轻轻点头。“某种意义来说，算。”
“好好好，你个老东西，说白了你就是想打我呗。”
“既然神明是人，又怎么可能没人性？”
“来来来，打吧，老东西。”
天算子一口气说完，挺着胸膛闭着眼，眉头皱在一起，显然已经做好了挨打的准备。
可过了片刻后，想象的巴掌没有传来，他悄咪咪的睁开一丝眼缝，只见自家师傅站在面前，看着远方星河陷入了沉默。
天算子不敢说话，安静地站在一旁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天机老人的目光依旧看着远方，轻声开口道
“那你，想成为神明吗？一个…没有人性的神明……”
话落，天算子左右探望了一下，确定没人后，便嬉皮笑脸的说道
“肯定不想啊，我还想当个人给师傅您养老呢～”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好像忘了以前所做过不当人的事情，大帝遗迹外坑灵石，顺走朱雀圣地圣女的裤衩子……
天机老人回眸瞥了一眼，又一巴掌拍向后脑勺，咧嘴笑了起来。
“好徒儿哈哈哈，师傅没白疼你。”
天算子疼的呲牙咧嘴。白不白他不知道，但疼是真的疼啊！
现在的他好像又没那么想当人了，还不如当个神明给这老头送终呢。
当然，这话他可不敢说出来，不然就不止一个大比兜子那么简单了。
不过一直听着天机老人说神明，让他也不禁疑惑了起来，询问道
“所以，师傅，神明到底是什么？”
天机老人一愣，脸上的笑意归于平静，他并没有回答天算子的问题，一手负后，漫步在星辰之间，两人的身形渐渐消失，一道悠悠的呢喃声在荒芜的星空中响起。
“神明啊……我也不知道呢……因为…我也在期待着……神明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