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辰，你告诉我，你凭什么！！！”
电话刚接通，裴云筝便劈头盖脸地吼了出来，像一团蓄势待发的火焰扑面而来，连带着她因哭泣而微微颤抖的嗓音，都透出一种情感爆炸的撕裂感。
电话那头的江风辰，正坐在他那间堆满书稿和咖啡渍的书房里，正襟危坐，正想伸手去拿杯子喝口茶，听到这声咆哮却一愣，手指一抖，茶水险些洒到笔记本上。
“什么凭什么啊？”
他有些懵，嗓音带着明显的茫然：“云筝姐，你……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啊！”
裴云筝的眼眶已红得像要滴出血来，泪水沿着她的脸颊肆意滑落，浸湿了领口。
她紧紧攥着手机，指节泛白，一边哽咽一边失控地吼道：
“你为什么要让尹志平玷污小龙女？！”
“你为什么要让郭芙斩断杨过的臂膀？！”
“你为什么要让公孙绿萼死在杨过的怀中？！”
“你为什么要让程英、陆无双、郭襄……她们都孤独终老？！”
“你为什么要把《神雕侠侣》写得这么悲伤，这么令人心碎？！”
她像一只被命运剥夺了光明的夜莺，在电话线的另一头悲鸣，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
“呜呜呜呜……”
江风辰沉默了，书房中唯有钟摆咔哒咔哒作响，像是某种时间的审判。
裴云筝，京北大学文学系的高材生，硕士出身，见惯了文字中的悲欢离合，本以为自己早已刀枪不入，谁知偏偏这本《神雕侠侣》，一页页揭开她藏在心底最柔软的部分。
她不是不懂江风辰的写作技法，只是——她太投入，太心疼那些角色，尤其是杨过与小龙女。
“云筝姐……”沉默片刻后，江风辰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且透着一丝无奈：
“没有为什么。”
“古往今来，凡是艺术，皆是遗憾。”
“正因为你如此愤怒、悲伤、无法释怀，才说明——这部作品，有了它的灵魂。”
“至此，艺术已经大成！”
他的声音不高，但却带着一股摄人心魄的沉静，像是一枚落入心湖的石子，激起千层涟漪。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了。
裴云筝怔怔地站在办公室窗前，看着窗外夜色，京城的霓虹如河流般在车流中闪烁，她的泪却越流越多。
她当然听懂了江风辰的话。
正因为她痛苦、愤怒、流泪，所以她才无法忘记这本书，它在她心里种下了不死的情感种子。
“其实……”
江风辰轻轻叹了口气：“我本打算写到小龙女跳下绝情谷就收笔的。没有十六年后的重逢。”
“可我也舍不得你们这些读者太难过，才强行加上了大团圆。”
其实，江风辰也没有胡说八道！
当初金大侠在明报连载《神雕侠侣》时，本来就打算小龙女跳下绝情谷，就是死了！
本来就是想以悲剧结尾的！
结果金大侠的读者以死相逼，围攻报社！
金大侠看众怒难犯，最后改了结局，强行来了一波大团圆！
其实，小龙女如果就此死去，不敢说艺术境界要高上几筹，但这本《神雕侠侣》一定会成为无数人心中的意难平。
不过再后来，金大侠连载《天龙八部》时，把萧峰写死了，再次遭到读者的围攻，这一次金大侠说什么都不愿意修改结局了，当然这是他那个平行世界发生的事情了，和这个世界无关！
此刻，裴云筝听了江风辰的话，脑海中浮现出小龙女白衣如雪，跳下山崖的一幕。
她那句“十六年后，在此相见”像一道雷，击穿她的心。
“原来……你也心疼我们啊。”她鼻音浓重地说着，声音已然缓和。
“唉。”
她轻轻一叹，似是在为小说中所有悲剧人物叹息：“李莫愁也是一个可怜的女子啊。”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这诗，她是含着泪吟出来的。
而后，裴云筝深吸一口气，挂断电话，眼中神情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坚定。
下一秒，她疾步冲出办公室，坐上电梯直奔出版社总编辑办公室。
“砰！”
总编辑陈云飞的办公室大门，被一脚踹开踹开，吓得陈云飞差点跌坐在地。
“《神雕侠侣》比《射雕英雄传》还要猛！”
裴云筝一脚踢开总编辑办公室的门，眼圈还红着，却语气铿锵有力：
“首印，至少五百万册起！”
正端着茶杯的陈云飞差点呛着，抬头看到她脸上残留的泪痕，忍不住皱眉：“你哭了？”
“我不是哭，我是为艺术喝彩！这是激动地眼泪！”
裴云筝一字一句地咬着牙说：
“这本书，是我近十年来看到最震撼、最残酷、最美的武侠作品！它配得上最顶级的规格！”
“哦？”
陈云飞嘴角一挑，慢条斯理地放下茶杯：“你觉得五百万册够？”
裴云筝一怔：“你什么意思？”
“格局小了，小裴。”
陈云飞抬头，眼神炯炯，脸上是罕见的认真：“我已经安排了首印八百万册，宣传预算一千万华国币，公众号、微博、抖音、知乎，我们全平台推广。”
裴云筝愣住，半晌才反应过来，点点头道：
“英明。”
忽然，她意识到一个问题：“陈总编，《神雕侠侣》的简体出版合同，你和江老师谈了吗？”
“噗——”
陈云飞一口茶喷了出去，嘴角一抽：“我……我怎么把这事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