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沉默的艾浩,王洛突然觉得很没意思,自己本就不是所谓的坚定的变革者,是因为艾浩的拉拢与袁仲前阵子的行为让她对那种幻象般的未来充满了兴趣。
而现在,拉拢自己的似乎在打退堂鼓,另一个又不知所踪,原本充满挑战的道路突然就垮塌了消失了。
拿起啤酒一口气灌了一瓶,王洛看着艾浩再次发问:“那现在该啷个办?你是带头的,你要说话噻!”
“那个……我看……要不我们先讨论一下万一这几千万变异了到底啷个办?”艾浩还在沉默,秦钟有些畏缩地冒了一句。
王洛一个横眼就瞪了过去,把他瞪得又是一缩头,但随即却坐正了起来,有些没底气但还是说了出来:“说真的,现在考虑变革的事,还不如现实点先想下如果真的那些人变异多了该啷个办。”
吕玉莹也拍了拍王洛,她倒没有给艾浩开脱的意思,只是她也很关心这个问题。
王洛叹了口气,向椅子上一靠,双手抱胸说道:“可以噻,那还不是一样的那句话,现在该啷个办嘛?”
终于抬头看向王洛的眼睛,艾浩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见她确实没打算纠缠变革的问题,他才开口:“我试探了一下远洋的态度,至少在明面表现上他们似乎并不在意这个消息或者说已经得到了这个消息,并且对于我们这种外围,远洋方面只在乎袁仲的态度。今天里卡多的答复很明确,我们是否继续合作在其他方面无所谓,但星海戏剧方面的合作必须完成。”
迅速拿起一串掌中宝堵住秦钟的嘴,王洛思考了一会儿后才开口:“简单的说,远洋对这次的情况是很有把握掌控的,但掌控的程度可能有限,当然也不排除这个‘有限’是故意为之。远洋要求我们继续星海戏剧合作的目的可能有很多,但这些都是基于可以完成拍摄并放送。这么来看无论如何,远洋对短期至少半年到一年内的大局面都是持乐观态度,很乐观的态度。”
分析推测到这里,王洛略略俯下身子看着艾浩继续说道:“远洋能做到的,官方也能做到,所以你所谓的担心根本就不存在。你只是想借这个话题挑明我们的理想需要搁置?不,你刚才的问题本身就有问题,什么叫大周一统天下?”
“我认为,大周很可能会借这次超能者大增的机会对外发动战争,最坏的可能是兑子战术在先,全面战争在后。”艾浩低声应道。
王洛再次靠向椅背想了一会儿,随后脸色古怪地看向艾浩:“那不是正好吗?与我们的理想有什么冲突呢?而且这样一来,变革几乎不用流血,只要保证袁仲的可利用性,在有限数量的特权阶级范围实现大范围的‘平等’,最后对特权阶级进行摘除不就好了?”
“先不提有没有成功的可能性,在这之后呢?社会分工是必然存在的,有分工就一定会诞生出分工阶级。当分工阶级诞生后,基本的立场利益冲突就不可避免,随之再次诞生特权阶级。整个世界又重来一遍?”艾浩笑了一声,算是承认了一直让自己苦恼的问题。
“艾浩,你觉得我们能活多久?”
王洛的神情再次认真了起来,“如果大周真的发动全面战争,等到打下大半个世界要多少时间?到了那个时候,清理战争权贵收拢权力又要多长时间?让整个世界恢复和平秩序又要多长时间?我们能活到那么久吗?
“因为你们的理想,我加入了进来,我从来没想过如此缥缈的理想会真正实现。我相信很多人也和我一样,我们要做的只是前进,身后的事,我们管不了。就如那句话一般‘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雅间再次陷入沉默,但与之前的尴尬不同,艾浩与秦钟都在认真思考,吕玉莹则照常吃吃吃。
“你说得对!我是因噎废食了!”思索一会儿后艾浩的眼中重新亮起光芒,他站起身向王洛鞠了一躬,又坐下抬起一杯酒,“谢谢你!”
王洛撇了撇面前的空瓶,斜了艾浩一眼转过头去,趁着艾浩笑着举杯时抹了下有些红的眼睛。
“好了,那么今天那个女生到底是什么情况?”放下酒杯等王洛转回头,艾浩才开口问道。
吸了吸鼻子,王洛嘴角扯出一个坏笑:“你知道吗?我觉得她在袁仲心里不说比什么都重要,起码就算袁仲联姻了,真正正妻的位置也是留给她的。”
“嗯?”艾浩与吕玉莹同时眼中冒出光。
王洛将今天与肖英的对话原封不动说了出来,然后有些得意地夹了颗卤水花生丢嘴里:“姐姐厉害吧?秦钟?”
“嗯!我觉得你说的黑对!不管怎么样,我们做好我们的就行了!后面哪管那么多!”秦钟似乎才从思考中醒转,有些大声且赞同的说道。
“哈批!”王洛直接翻了个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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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历3075年11月17日洛邑时间上午11点,温度似乎再次下降了些许,站在鄂木州州立大学正大门的鲁基扬·季莫费耶维奇有些后悔为了形象而没有穿羽绒大衣。
昨天他思考了很久,也纠结了很久,最后还是拜托阿黛拉伊达·伊万诺夫娜向亚历珊德拉·伊万诺夫娜告求了一个随行的身份,他非常好奇亚历珊德拉有什么底气竟然真的能直接拜访那位神圣法兰克的传奇女帝,并且在他看来这也是一个机会。
就在鲁基扬跺脚取暖的时候,那辆标准加长轿车迎着并不大的风雪缓缓驶来,他立刻停下粗鲁的动作站得笔直——虽然并不了解亚历珊德拉现在的脑子是怎么转的,但守点礼仪总是好的。
随着轿车在大门前停下,风雪似乎突然就这样停下了,不,只是大门前的风雪停下了。
地上刚扫过但又落了一些的薄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蒸发,仅仅是司机为后排打开车门的功夫,整个大门范围的温度似乎直接上升到了零上十多度。
鲁基扬眼珠转了转与大门前站岗的驻军哨兵对了一下眼神,发现双方眼中都是震惊。
一双洁白无瑕的双足穿着似乎是金丝编织的平底绑绳凉鞋从车中探出,在落地之时坚硬的水泥浮雕地面竟然瞬间生长出厚厚的草坪,随后草坪立即如水波一般向外扩散铺满了整个大门前的入口广场。
随着那对双足落下,眼力好的鲁基扬甚至看见这些莫名长出的嫩草竟然都向足外自动倾倒,似乎是怕草尖扎刺到白嫩肌肤一般。
落定之后,双足的主人也从车中站了出来,长至足跟的耀目金发披在一件宛若云雾般轻盈的长袍后,长袍下的素白纱裙由一条金色腰带束在纤细腰肢之上勾勒出婀娜多姿的身形,无数如同虚幻的白羽从她发间飘落随后又在空气中消散。
纱裙之上的面孔虽依然是亚历珊德拉的模样,但总给鲁基扬一种忍不住要顶礼膜拜的冲动。
亚历珊德拉缓缓走到鲁基扬身前,上下扫了一眼,有些嫌弃地说道:“还记得穿正式一点也算不错,就是怎么这么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随后转头喊了一声:“阿黛,快点,不要让别人等久了。”
“啊!好的!衣服又挂住了!太麻烦了这个衣服!”阿黛拉伊达的声音从车中传来,似乎依然是顽皮而不守礼的样子。
鲁基扬看出似乎并不是要坐车去机场的样子,有些疑惑又小心的问道:“一会儿是委托空间超能者将我们直接传送过去吗?”
听见这句话,亚历珊德拉稍思考了一下回了一句:“嗯,也算是吧。”
这时阿黛拉伊达总算从车上下来了,她依然是金发灰眼的模样,穿着与姐姐同款的纱裙,但气质上差得就有点远了。
鲁基扬看着这女孩一边埋怨一边小跳着被青草扎得痒痒的脚,不由露出一抹宠溺的微笑。
余光看见鲁基扬的表情,亚历珊德拉的脸上稍微有了一点满意。
“萨沙!你就不能别老用这种超能吗?或者让我穿个靴子多好!”阿黛拉伊达好不容易走到姐姐身边,有些小赌气地说道。
亚历珊德拉笑着刮了下妹妹的鼻子,抬头看向天空,云层立刻飘开让出了太阳,她轻轻呼唤了一句:“海姆达尔!”
一道从天而降的七彩虹光柱瞬间将三人笼罩,随即消散,三人也就此失去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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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元2405年11月17日维恩时间清晨6点,维恩大王宫内庭。
神圣法兰克帝国现任皇帝玛莉娅一世静静地站在父亲的喷泉雕塑前,整个内庭已经清空,灯火也已经熄灭,黎明前的黑暗中,只有一位玛莉娅也拿他没办法的年迈的侍长托着与王宫形象不符的保温杯笔挺地候在她旁边。
对于昨天收到的有大周远洋背书的秘讯,玛莉娅本来是勃然大怒,即使斐迪南大公已对她的统治造成了相当威胁,但她依然是神圣法兰克的皇帝,是这个伟大国家的唯一主人。
但她唯一的朋友劝诫了她,他告诉她这是一个极其重要的机会,这一位看似不知贵贱狂妄自大的小女孩身后站着一尊几乎可以颠覆这个世界的强大存在。
玛莉娅原本以为他指的是那个嚣张跋扈又神秘至极的大周远洋,直到一道七彩光柱在她面前落下,那个美丽至极圣洁至极的金发女人向黑暗的天空轻轻呼唤了一声:“苏尔!”
原本密布的云层立刻散去,明明太阳尚未升起,但璀璨的阳光却随着云层散去普照在大地之上——玛莉娅事后询问过,皇家科学院给出的解释是大气对太阳的偶发性折射,她自然不信,毕竟这道光直接让整个欧罗巴洲的白昼提前来到!
“跪下,膜拜她。”
这是当时他在她脑海以急切而严肃的语气发出的催促。
玛莉娅听从了朋友的劝告,她不顾老侍长的劝阻以无比虔诚的态度向这位金发斯拉夫女孩俯身,按着他在脑海中告诫的话说出了跪拜的祷词:“伟大的弗丽嘉,您是众神之后,您的存在如同天空中的云朵,温柔而包容。我怀着敬畏之心向您臣服,恳请您将您的祝福降临于我。愿您护佑我所珍视的人们,赐予他们健康与平安;愿您在我迷茫时为我拨开云雾,让我找到生活的方向;愿您的慈爱如同春风,拂过我的心田,让我懂得爱与被爱。”
“看来有个淘气的小家伙提前来到了你的身边,他还是那么会说话。”金发女孩听见玛莉娅的祷词后有些惊讶,又有些欣喜,但她随后却又说道,“可惜,这里不是你应该降临的世界,特别是染上了异教污秽之后。回家吧,我的儿子。”
玛莉娅还没来得及反应,全身就传来一阵虚弱,她尽力支撑着跪拜的姿势,脑海中隐隐约约听到他最后的声音:“好吧,听妈妈的话总是没错的。永别了,我的玩具!”
“灾难即将降临,那是比诸神黄昏更加决绝的未来,起来吧,我的孩子,为了我的后人们,我想我们需要好好聊聊。”
随着这句话落下,玛莉娅感到力量又重新回到身体之中,她顺从的起身并亲自引路走向王宫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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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三司共同发起的视频通讯,本体杨时根本没办法拒绝,她只好尽量放慢走路的速度,企图用拖延这种完全不可能成功的办法争取取消会面。
这种愚蠢的行为自然不可能达到她的目的,相反,她的慢慢悠悠导致了来自特勤司礼司张高强更加猛烈的言语攻击。
不过本体杨时对此充耳不闻,她翻看着新分身从赵之卿那强制要到的应对话术,觉得自己已经记清楚了才抬起头打断张高强的话语说道:“这并不是一场灾难,至少对大周不是灾难,那些东西中总有一些是狂妄与不甘心的。与其让它们在大周闹腾,不如给它们更宽广的世界,我们只需要安静等待收获果实就好。”
这句话说完,山口绫的讯息就到了,本体杨时低下头看了一眼便笑着对被她一通话说得还没反应过来的三司礼司说道:“就这样,我要和我亲家见见面了。”
说完就挂断通讯,伸了个懒腰走出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