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角监狱，食堂。
这一间食堂，非常大。
看起来，比篮球场都大。
我在人群中一边排队，一边观察。
食堂里的桌、椅，全都是固定在地面上，不能移动。
另外，食堂里还有许多的管教值守。
这些管教，大部分都是拿着电棍。
但是，还有几个管教，手里拿着大枪。
黑黝黝的枪管，透露着危险的气息。
最主要的是，我还是没有发现大头成。
这个混球，不知道在哪？
这时，康仔的声音飘进我的耳朵里。
“老大，该你了。”
该我了？
什么该我了？
我稍稍错愕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
他是提醒我该我打饭了。
我收回视线，看向打饭的位置。
入目所见，是一排长条桌。
从右往左，依次是木碗、筷子，然后就是几个装着饭菜的大铁盆。
这里的饭菜，一言难尽。
说真的。
我觉得农村老家都比这里吃得好。
米饭的颜色暗淡，一看就是不知道多久的陈米。
至于菜，更是一言难尽。
一共两道菜。
一道白菜粉条，一道豆腐汤。
白菜粉条几乎没有油星，只有一点酱油的颜色。
而且，那些粉条不知道炖了多久，感觉都要炖化了。
至于豆腐汤，更是惨不忍睹。
与其说是豆腐汤，不如说是水煮豆腐。
一盆汤，清澈见底，除了豆腐就是清水，连一点酱油都没有。
至于葱花一类调味的佐料，更是没有。
这东西，一看就好吃不了。
但是。
就算是这样的食物，打饭的工作人员也非常抠门，不舍得多给。
一勺饭，不到二两米饭。
两样菜，每样一小勺，只是在米饭上有一点点缀，不至于让人干吃米饭。
说真的。
我对这样的午饭，完全提不起兴致。
不过，我今天过来的目的也不是吃饭。
我打完饭之后，一边寻找位子，一边搜索“大头成”的身影。
好一会儿，我终于看到了大头成！
他距离大概有十几张桌子。
现在，他不知道为什么剃了光头。
大脑袋锃亮，更是显得他的头很大！
大头成坐在那里，悠哉悠哉地吃着午饭。
在他的身边，有几个古惑仔，看着还算眼熟。
应该是之前在港城就跟着大头成一起混的那几个人。
选日子，不如撞日子。
既然看到他了，也没必要客气。
我立刻走向大头成。
不过，我距离“大头成”还有三张桌子的时候，突然有人走到的大头成的身旁。
接着，那个人直接把一碗饭，扣在了大头成的脑袋上！
突如其来的变故，瞬间一起骚乱！
大头成身旁的几个小弟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纷纷大吼大叫地出手，把刚刚往大头成头顶上扣了一碗饭的古惑仔摁在地上暴揍！
机会！
我正打算趁乱冲过去，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怒吼。
“全都住手！”
“双手抱头！”
“趴在地上！”
趴你大爷。
这种好机会，多难得？
然而，我刚刚走了有一步，就听到“嘭”的一声枪响。
我下意识地停下脚步。
本来吵闹的现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我转头看了一下。
本来在四周的管教，全都对着“案发现场”怒目而视。
那几个持枪的管教，更是满脸杀气！
看他们的表情，如果有人敢轻举妄动，恐怕后果不会很好。
在我身边，此前都忙着看热闹的古惑仔已经纷纷趴在地上。
妈的！
这个机会，还真不是一个好机会。
在外面，混乱的局面不好控制。
可是在这里，混乱的局面，很容易被控制。
阶下囚，终归是不一样。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只能暂时按下内心的冲动，和其他人一样趴在地上，双手抱头。
我趴在地上，观察着不远处的大头成。
大头成神色平静，坐在椅子上，清理着身上、脑袋的饭菜。
他的表现，出乎我的意料。
他甚至没有任何动怒的迹象。
这时，大头成整理好了身上的东西，慢吞吞地站了起来。
几个管教对着大头成的方向怒吼：“全部趴下，双手抱头！”
大头成仿佛没有听到一样。
他看都不看管教，低头看着刚刚在他的头上盖了一碗饭的始作俑者。
随着，他抬起腿，一脚狠狠地踩在那个古惑仔的脑袋上！
即便我和他相隔有些远，依旧可以听到“嘭”的一声闷响。
紧接着，古惑仔发出一声惨叫！
几个管教，再次怒吼！
大头成依旧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再次抬腿，狠狠地踩在古惑仔的脑袋上。
一脚，两脚，三脚。
大头成不断动手。
刚开始，古惑仔还能发出惨叫。
但是随着他的动作，古惑仔已经不能再发出任何声音。
我依稀可以看到，他的脑袋已经血肉模糊！
看样子，就算是不死，也是重伤！
与此同时，几个管教已经走到了大头成的身边。
管教再次怒道：“6514!”
“立刻趴下，双手抱头！”
这一次，大头成终于听从了管教的吩咐，带着自己的几个小弟，慢吞吞地趴在地上，双手抱头。
场面，终于得到控制。
有管教把那个生死不知的古惑仔拖了出去。
随后，又把大头成以及他的几个手下，全都押了出去。
此前喧嚣的食堂，再次安静了下来。
还留在食堂中的管教，大吼大叫地要求我们这些疑犯、犯人全都坐在椅子上吃饭，不许发出任何的声音。
我没有做什么过激的举动，随便找了位置坐下。
一边吃饭，我的心中又有些唏嘘。
现在的大头成，和我记忆中的大头成真的已经截然不同。
他很狂！
而且，下手狠毒！
此前，他对那个古惑仔动手的时候，仿佛都没有把那个古惑仔当做人，而是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满脸不屑，神情倨傲！
硬要说。
他给我的感觉，有些像大鼻辉。
曾经那个朴实的青年，已经无影无踪。
真的想不到。
现在的大头成，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
时间不长，午餐结束。
管教又命令所有人，回到监牢。
不一会儿，我回到了监牢。
康仔也在。
我在床边坐下。
康仔紧张地站在一边。
“过来坐。”
我喊了一声，康仔马上答应下来，一脸紧张地在我的对面坐下。
我随口说道：“中午食堂的事情，你看到了吧？”
“啊？”
康仔一愣，立刻答应一声，说道：“看到了。”
我继续问道：“对大头成动手的那个古惑仔是什么人？”
“这个……”
康仔的表情纠结，非常犹豫。
我看着他，什么都没说，康仔的表情愈发犹豫。
看得出来，他知道一些事情。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些不太敢说。
我想了一下，说道：“需要我帮你想一想吗？”
康仔一激灵，急道：“不用，不用！”
顿了一下，他咬了咬牙，说道：“那个人，叫……叫……叫黑仔！”
一句话说完，康仔又没有声音了。
我再次开口说道：“你不是只知道他的名字吧？”
康仔一脸纠结。
片刻后，他苦笑了一声，说道：“他是万义安的人。”
万义安？
这个名字，出乎我的意料。
我说道：“仔细说一说。”
康仔对小角监狱很了解，当即介绍了起来。
小角监狱，和外界类似，这里也有社团的存在。
宏兴社、万义安、和生堂等等社团，在小角监狱中都有势力。
其中，势力最大的当属万义安。
万义安本身就是海城最大的社团，麾下小弟众多，犯的事也最多，所以难免会有很多古惑仔被抓进来。
俗话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小角监狱，也毫不例外。
万义安在小角监狱做了许多见不得光的勾当。
比如说，从外界运送违禁品在小角监狱里出售。
像是香烟。
一包十块钱的香烟，在小角监狱至少翻十倍。
一瓶酒，能够翻二十倍。
一颗进口药，翻上近百倍，都不是没有可能。
总之，商品越难搞，价格自然就越高。
当然。
不仅是万义安。
宏兴社、和生堂、黎街也都在小角监狱里面做生意。
毕竟，这个世界犯罪的人又不是只有社团的古惑仔。
还有很多各种各样，形形色色的犯人。
一来二去，小角监狱自然而然就形成了一种变态的商业生态。
我看了看康仔，问道：“这么说，中午动手的黑仔，是因为大头成抢他们的生意？”
康仔点了点头，低声说道：“应该是这样。”
这一点，倒也没什么稀奇的。
古惑仔做事，从来都是抢地盘。
有地盘，才有生意。
只不过，我也有些奇怪。
小角监狱终归不是外面。
这里是监狱，戒备森严。
违禁品想要进入这里，很难。
万义安、宏兴社、黎街这些老牌的社团，经过多年的经营，打通了关系网络，能够把外面的东西运进来，做起生意，我可以理解。
可是，大头成一个“新人”，他是怎么做到的？
而且。
从中午发生在食堂的事情来看。
那些管教对“大头成”似乎并没有特别大的恶意。
哪怕大头成不听他们的话，在他们明令禁止大头成对古惑仔动手的他依旧动手，管教也没有对大头成做出特别粗暴的举动。
这么看，大头成确实是打通了小角监狱中的关系。
问题是，他怎么做到的？
难不成，和欧阳慈那个混球也有关系？
但是。
这也说不通。
之前，欧阳慈的目的明明是把大头成从条子的手里捞出来。
怎么现在又变成了这样？
这件事情，太古怪了。
这么想，肯定是想不明白。
还是要找机会，找到大头成问清楚！
必须得尽快才行。
大头成这个混球，身上有很多秘密！
我想了想，看向康仔，问道：“下午是不是还有放风的时间？”
康仔低声说道：“下午三点到四点，要在外面拔草，也是放风的时间。”
一个小时？
应该也够我找大头成聊天了。
不过，倒是有一点小问题。
大头成的那些小弟，一直跟在他身边。
到时候，搞不好会惹出一点风波。
想到这里，我看向康仔，问道：“上午放风的时候，你见到大头成了吗？”
康仔点了点头，低声说到：“见到了。”
我问道：“他的那几个小弟，都跟在他身边？”
“是。”
康仔用力点了点头，说道：“那几个小弟，形影不离。”
这还真的有点麻烦。
我追问道：“放风的地方环境怎么样？”
“打架，会有人管吗？”
康仔一愣，猛地瞪大眼睛。
他直勾勾地盯着我，问道：“老大，你要做什么？”
我做什么，不需要他操心。
我直接说道：“回答我的问题。”
“这……”
康仔犹豫了一下，说道：“放风的地方，就是一个像操场一样的地方。”
“四周都是高墙、铁网，操场里有管教守着。”
“一般的小冲突，管教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
“但是如果情况很严重，见血了，管教就会出面。”
这样吗？
这么看，想要在操场上解决大头成，还没有那么容易。
趁着还有时间，我又仔细问了问康仔操场的情况。
不管怎么说，先做好准备。
……
时间匆匆。
不知不觉，下午三点。
随着管教的几声怒吼，监牢的铁门缓缓打开。
我和康仔先后走出了监牢。
接着，我们跟着人群，缓缓向前。
一段时间后，我们走出了羁押区。
在我的面前，就是一个操场。
操场的规模并不是很大，差不多和我小学的操场一样大。
放眼望去，操场被一道一道的铁丝网分割开。
可能是监区不一样，能够使用的范围也不一样。
刺眼的阳光，令我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实话实说。
虽然我只是在小角监狱呆了半天。
但是，我已经有了那种失去自由的感觉。
现在这里有阳光、微风，有象征着自由的新鲜空气。
这种感觉，很不错。
不管怎么说，都比那一间逼仄、阴暗的监牢要好很多。
我轻呼了一口气。
现在，该做正事了！
我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立刻在操场上搜索“大头成”的身影。
片刻后，我的视线锁定了大头成。
他背着手，嘴里叼着烟，在阳光下慢吞吞地走着。
在他身旁，跟着几个古惑仔。
说真的。
他这样，还有点派头。
我没有浪费时间，立刻朝他的方向走了过去。
眼看着，我和他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近。
这时。
突然有一个青年站在我的面前，拦住了我。
他的年纪不大，长得尖嘴猴腮。
看着，就让人有些厌恶。
他望着我，怪笑道：“靓仔，这么着急要去哪？”
我直接回了两个字：“让开！”
古惑仔脸色一僵。
不过，他并没有和我动手，只是说道：“靓仔，不要这么着急，我老大要见你。”
什么老大？
我想了一下，大头成也跑不了，索性还是问了一句：“你的老大是谁？”
古惑仔朝侧面一努嘴，淡淡地说道：“你看一下就知道了。”
我转头看了一眼。
那一边不远，有一道铁丝网。
铁丝网的后面，还是一个操场。
这时候，有几个人正站在铁丝网的旁边，远远地望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