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筱柔端着茶杯，眼角的余光却没停过，一直悄悄打量着角落里的小情侣。
按她爱面子的性子，这种鸡飞狗跳的家事，本该捂得严严实实，哪能在未来女婿初次上门时闹得人尽皆知？
实在是因为，早在唐玉回来之前，她就打听清楚了。
自家小女儿找的男朋友，竟是个内地人。
这身份，让她打心底里就透着几分排斥。
若是上海人，她或许还能高兴几分，毕竟她也曾是上海出身。
可偏偏，是江苏来的。
这一点，就让她心里格外不得劲。
白筱柔向来不屑用那些粗鲁手段拿捏人，要不是范礼奇实在过分，一边哄着康雅瞳要钱开画廊，一边又在外头养着女人，她也不想当着外人的面，扫了二女儿的面子。
只是她向来信奉当断则断，这才干脆利落，用了最强硬的手段撕破脸皮。
原以为，这场难堪的闹剧，总能让那个姓袁的知难而退。
万万没想到，这两人竟半点不适都没有，反而肩并肩靠在一起，悠然自得地看热闹，那副淡定模样，简直让白筱柔憋闷得胸口发堵。
包厢里的闹剧，早已闹到了高潮。
莫妮卡甩开康雅瞳的手，脸上满是不屑，声音冷得像冰：“都到这份上了，还跟她解释什么？我们有钱，早就该去丽江过好日子了！”
她瞥了一眼脸色惨白的康雅瞳，嗤笑一声。
“你呀，就是太天真了。我跟范礼奇在一起多久了？不过是你一直被蒙在鼓里罢了。
要不是你死缠烂打，还说要拿钱给我们开画廊，哄得他信以为真，我们早就走了，哪会留到今天？”
话音落，她还嫌不够似的，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唐玉看得清清楚楚，若是换了旁人，她或许还会上前帮衬两句。
可康雅瞳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二姐，她太清楚这位二姐的性子了。
外人越是插手，她越是容易钻牛角尖，到头来反而会埋怨多事。
于是，她干脆安安稳稳坐着，继续当她的吃瓜群众。
果然，康雅瞳彻底崩溃了，那张素来温柔的脸上，满是不敢置信的绝望，声音都在发抖：“你们……你们是在开玩笑的，对不对？”
莫妮卡懒得再废话，转头看向身旁的范礼奇，语气带着催促：“既然她先骗了你，那你也不妨跟她摊牌——我们就是在一起了。”
范礼奇脸上最后一丝伪装也卸了下来，他甩开康雅瞳的手，语气冰冷刺骨，没有半分情面：“对，我和她早就在一起了。”
“为什么？”康雅瞳踉跄着后退一步，泪水汹涌而出，声音嘶哑得厉害，“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在一起这么多年，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老公！”
范礼奇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眼底满是不耐，冷冷吐出一句：“我忍耐你很久了，真的受不了你了！”
话音落，他牵起莫妮卡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外走，背影冷酷得不像话。
康雅瞳哭喊着追了出去，包厢里的其他人也赶紧起身跟上，一时间乱作一团。
袁慎牵着唐玉的手，眉头微微蹙起，低声道。
“这个范礼奇，未免太嚣张了些。”
唐玉轻轻点头。
“的确。不过我也算看明白了，二姐从小吸引的，就是这种渣男。
她这软包子的性子，本就容易招惹得寸进尺的人，有时候甚至会把没那么坏的人，都逼得越来越过分。
这么多年，我也习惯了。”
袁慎了然地应了一声。
是啊，一个人若是自己立不起来，旁人再怎么护着，终究还是会被人欺负。
白筱柔看着康雅瞳瘫坐在地上痛哭的模样，看着大女儿三女儿手忙脚乱地去扶，眉头皱得更紧了。
她转过身，目光落在角落里的两人身上，语气带着几分不悦：“你们俩，就这么在这儿看戏？”
唐玉这才站直身子，不慌不忙开口。
“妈，我倒觉得，你该好好想想接下来的事。你让这么多人看着二姐这般模样，她心里能不难过吗？”
白筱柔放下茶杯，语气依旧强硬，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
“当断则断！这样的男人，留着做什么？但凡还有一丝挽回的余地，我也不会费这么大劲做这些事！”
唐玉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白筱柔的目光落在袁慎身上，脸色稍缓，挤出一抹还算温和的笑意。
“袁先生，今天实在是失礼了。
等会儿康家还有不少家务事要处理，你就不必跟着小妹回家了。改日，我们再正式见面如何？”
康青杨也走了过来，脸上满是歉意，目光从二女儿身上收回来，落在袁慎身上。
“抱歉，让你看笑话了。改日我做东，再好好赔罪。”
袁慎连忙笑着摇头，态度谦和有礼，对眼前的闹剧绝口不提。
“叔叔阿姨客气了，家事要紧，我改日再来拜访。”
众人忙着搀扶崩溃的康雅瞳准备返程，袁慎趁机凑近唐玉，在她额头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小情侣相视一笑，默契地告别。
康家的注意力，全被失魂落魄的康雅瞳吸引了。
一行人刚回到老宅，一场激烈的家庭大战，便轰然爆发。
唐玉和白筱柔的性子，在某些方面倒是如出一辙。
她一进门，便淡定地坐在沙发上，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喝着。
康雅言和康雅思也是如此，各自找了位置坐下，屋子里的气氛压抑得可怕。
只有康雅瞳，情绪彻底失控，她指着眼前的家人，声音嘶哑地质问：“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这样？你们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白筱柔看着她这副模样，气不打一处来，语气里满是恨铁不成钢。
“我就是为了你的感受，才这么做的！我就是希望你能清醒一点，决绝一点！我就是要让你看清楚，你嫁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然而，康雅瞳接下来的话，却让在场所有人都惊住了。
她捂着脸，泪水从指缝里不断涌出，声音哽咽。
“范礼奇和莫妮卡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我骗自己，已经骗得够辛苦了，妈，你为什么一定要把这丑事摊开，让所有人都看我的笑话？！”
白筱柔愣住了，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还是小女儿的性子好，至少足够清醒，不至于像二女儿这般，让她束手无策又满心无奈。
她叹了口气，声音软了几分：“二妹，我不把这丑事抖出来，你打算瞒到什么时候？难道要把这些委屈，憋在心里一辈子？”
“可是你这么做，让我们连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了！我想救，都救不了了！”康雅瞳哭得撕心裂肺。
……
争吵持续很久之后，终于让一直沉默的康雅言忍不住开口了。
“妈，你这根本就是歪理！事情哪里只有两条路可走？非死即活吗？出了问题，总能想个妥当的办法解决的！”
“置之死地而后生，也是解决问题的办法！”白筱柔寸步不让。
康雅言气得站起身，声音拔高了几分。
“那你有没有想过，万一这次二妹承受不住，怎么办？你就由着她自生自灭吗？爸！你也看得清清楚楚，你说妈这么做，到底对不对？”
一直沉默寡言的康青杨，终于被卷入这场混战，他叹了口气，语气满是无奈。
“这次……确实是有点过分了。”
“好！好得很！”白筱柔气得脸色发白，猛地站起身，“是我做错了！是我多管闲事！”
说完，她转身就走，颇为生气。
康雅思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开口了，语气里带着几分埋怨，看向康雅言。
“妈做这么多事，哪一样不是为了二姐好？她难道是为了自己吗？大姐，你为什么非要这么跟妈说话？”
康雅言转头，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
“你还好意思说？这件事，你早就知道了，却由着妈闹到这步田地，你安的是什么心？”
“我能安什么心？”康雅思也来了火气，站起身反驳，“二姐和二姐夫分开，对我有半点好处吗？”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突然，齐齐将目光投向了一旁沉默不语的唐玉。
“小妹，你来说句公道话，今天这事儿，妈到底是不是做错了？”康雅言率先开口。
康雅思紧跟着追问：“我觉得妈的想法没错，当断则断难道不好吗？妈也是为了二姐的事情操心，小妹，你说呢？”
唐玉才懒得卷入这场无意义的混战，她刚想开口转移话题，却见康雅瞳猛地站起身，捂着脸就往门外冲。
她脸色一变，立刻开口。
“别吵了！快追出去！二姐这个样子，万一冲动出事怎么办？”
这话一出，众人脸色皆是大变。
康青杨连忙催促：“快！快跟着去看看！”
夜色渐浓的大街上，康雅瞳蹲在路灯下，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
唐玉和康雅言、康雅思快步走上前。
看着两个姐姐手忙脚乱地抱住康雅瞳，轻声安慰，唐玉站在一旁，沉默片刻，忽然开口，语气带着几分轻松。
“要不吃宵夜吧？从小到大，我都觉得不能因为任何事情让自己的胃受罪，你们不也认同我这个道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