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地界的风，刮起了太平道的浪潮。
张角带着他的“中黄太乙”信仰，从冀州一路扩散到中原，没什么复杂的教义，无非是画符念咒、分发符水，可架不住天下民生多艰。
天灾人祸连年不断，百姓活得苦不堪言，哪怕只是一杯符水、一句“抚慰”，也足以让他们感受到久违的“被关心”。
太平道的信徒便这样越聚越多，成了燎原之势。
凉州的暖阁里，唐玉指尖摩挲着案上的舆图，轻声叹息：“民生多艰啊。”
她抬眸看向对面的唐瑾，问道。
“咱们这里，完全没有太平道的人过来？”
唐瑾点头，语气带着几分凉州人的硬朗。
“距离太远，他们难组织联络。
再说，咱们凉州人年年都在苦日子里熬，比起找大师求符水，更习惯拿起刀去战斗。”
这个答案让唐玉忍不住笑了。
“说得倒是没错。”
凉州、并州、幽州这些边疆之地，暂时没有太平道大肆传播的痕迹。
一来是路途遥远，二来是这里的人早已习惯了胡人的劫掠，日子过得比中原百姓更凶险。
他们学不会向虚无缥缈的信仰求助，只知道握紧手中的刀，上战场拼杀才能活下去。
太平道那套“符水救苦”，在边疆根本没有生存空间。
可并州的太原郡、河东郡就不一样了，这些地方远离边境战火，百姓虽也受赋税之苦，却少了生死存亡的压迫，太平道便有了可乘之机。
贾诩此番去并州，便是为了探查这些地方的情况。
至于中原，不用问也知道，早已是太平道扩散蔓延。
天下世家大族对此心知肚明，可朝廷早已与士人离心离德，宦官当道、卖官鬻爵，没人愿意再为这个王朝费心。
这些年，“汉朝气数将尽”的谶言越发流行，各个家族都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有盼着朝政清明的，有等着天下大乱的，也有仍在攀附宦官、花钱买官谋出路的。
唐玉依旧低调积攒实力，将心思放在了农具改良和作物培育上。
经过几年的反复实验，她终于培育出一种适合河西走廊气候的棉花品种。
边疆苦寒，冬天的寒冷往往比战争更磨人，士兵因严寒战斗力下降的情况屡见不鲜，棉花的出现，无疑是雪中送炭。
这一年，凉州开始大范围推广种植棉花。
暮夏时节，棉田已是郁郁葱葱。
唐玉正蹲在田埂上，仔细观察棉株的长势，身后传来马车轱辘声。
她回头望去，贾诩正从马车上下来，一身风尘仆仆，衣袍上还沾着泥土，却难掩眼底的精光。
唐玉瞬间笑出了声。
“何不先回家沐浴洗漱？难道有什么重要事，急着要和我说？”
贾诩也笑了，没有上前靠近她，毕竟一身尘土实在狼狈。
他走到田埂边，与她并肩而行。
“既然遇上了，不如一起回家，边走边聊？”
唐玉点头，目光重新落回棉田，指尖轻轻拂过翠绿的叶片。
“并州情况怎么样？太平道闹得厉害吗？”
贾诩低声笑了起来，语气带着几分算计。
“有少许势力在发展，不成气候。不过，倒是可以提前认识结交一下。”
唐玉偏过头看向他，眼底带着打趣。
“夫君这一次，怕是又想了什么了不得的主意吧？”
贾诩没有否认，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语气认真。
“天下人都在看太平道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我却想着，等他们陷入困境时，咱们伸出援手，这不正好是雪中送炭？”
唐玉没有立刻回答，低头思索着这件事的可行性。
半晌，她抬眸，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那就要看他们最后到底想做什么了。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还蛮期待他们接下来的发展。”
这话让贾诩想起了关东士族。
“他们倒是对谶言越发感兴趣了，天天议论天下大事，看得出征兆，却看不清结果。”
唐玉对此沉默不语。
她知道最终的结果，却没必要说出口。
更何况，有她在，历史未必会按原来的轨迹走。
“俯首称臣、等待援助、求助上苍，这些对我们来说都没有意义。”她转移话题，语气带着期待，“我倒是希望今年的棉花能彻底推广开来。”
说到这里，她转头看向贾诩，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要不，咱们帮一帮太平道？”
贾诩瞬间笑了，上前一步，声音压低了些。
“夫人想怎么帮？”
“安插些人手，提供些金钱财富支持。”唐玉顿了顿，思索着补充道，“这些东西，对他们来说应该很重要。”
她侧头看向远方的棉田，轻声问道。
“你说，张角现在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或许，他自己也还没完全想好要做什么。”贾诩语气平淡，却带着几分洞察，“不过是借着民心，顺势而为罢了。”
唐玉点头，忽然伸出手，牵住了贾诩的手。
贾诩下意识想挣开，毕竟手上还沾着尘土。
唐玉轻笑一声，握紧了他的手。
“没关系，我不嫌弃你没洗手。
咱们先回家，太平道既然是这个样子，我倒有好多思绪，想和你仔细聊聊……”
如何安插人手，如何扶持太平道。
如何借助太平道的力量搞事儿？
这些可是有很多空间可以聊一聊的。
其实偷偷和太平道接触的人很多，不过每个人的想法不一样。
更何况估计张角还在传播太平道，眼下的信徒还不足以闹起天下大乱。
所以谁都不知道他心底到底在想什么。
只是有远见的人都知道，这样的人若是继续发展下去，
未来必定能一呼百应，做出惊天动地的事情。
第二年，宦官还在专政，已经做了冤案除掉天子叔叔的时候。
唐玉去了南边一趟，然后和张角见了一面。
此时也正是熹平元年。
这次的见面让张角触动非常大，他并没有完全相信唐玉的想法，
也不明白这女子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但他接受了唐玉这边的金钱粮食扶持。
很多事情，别人还没看透。
但是这个女子似乎已经看透了他要做什么。